27.麻将馆

萤光短歌 剪风声 3788 字 11个月前

“那你知不知道她当年怎么进的少管所?那家人都不要命的啊!”

僵持中,铁栅门上栏杆的断裂声清脆可闻。

赵姝萍双眼陡然冷厉起来,双手一齐使力,“这些年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今天不让你感受一下,你永远不知道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

闻萤哪里拽得过她,转眼就被拖到门边。

眼见赵姝萍伸手握住门把,绝望潮水一般淹没了闻萤。她徒劳地摇头,口中喃喃:“妈妈……妈妈……”

——他们会打断我的腿吧。

——我会死吗?

然而不知为什么,响彻楼道的噪音骤然静止。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闻萤还在哭嚎,她下意识转头,视线被泪水糊住,只隐约看到昏暗灯光下晃动的人影。

一道冷冽的声音不疾不徐:

“一百块而已,何必大动肝火。不要吵到街坊邻居休息,这是一千块,请大家吃点宵夜。”

但是不粗糙也不沙哑,踏实得让人想起深夜仰望天空皎洁的明月,遍地温柔细白的光,心绪回归宁静。继而勾出孤独或是忧郁,一些顾影自怜的文艺情绪。

这晚闻萤躺下,破天荒地失眠。

脑中全是他的声音,仿佛就卧在身侧,拿绳子从她耳道穿达心脏,拴一个牢固的死结。

那么笃定的语气,跟人做交易的样子,成熟得不像十七岁。

交易?

包曼盈确实在林谨承那句话后,脸色大变,立马掉头离开。

所以他也算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吧?

是个好人。

清晨六点,天刚擦亮,闻萤在厨房泡一碗芝麻糊,赵姝萍的大嗓门惊雷一般炸开:“你昨天掉粪坑了?洗衣机怎么那么臭?你往里面放什么了?”

以往这个时候她还在睡觉,不知为什么兴起查看洗衣机。

昨天回家脱下那一身,闻萤也嫌脏,直接扔进去,想着抓紧时间洗了,别让赵姝萍发现。但她单独洗净那套淋雨的夏季校服,吹干熨好收进衣柜,就忘记了。似乎是沾了点什么,擦掉了留下印记,淡淡的气味挥之不去。

没想到才一晚上,那味道就发酵。

闻萤想了想,另起话头:“我昨天碰到包曼盈了。”

这弯绕得实在曲折,赵姝萍当她没话找话,更加生气:“老子他妈跟你说正事呢!”

“我就在回答你啊!”闻萤不甘示弱,“我要不是碰见她,干嘛躲泔水桶背后?要不是你造谣,我干嘛害怕碰见她?”

——我沾到泔水,都是因为你!

——洗衣机那么臭,全是你的功劳!

——凭什么你洗坏别人的衣服,要赖到我头上!

咆哮呼之欲出,闻萤忍住了,和赵姝萍吵了那么多年,早就掌握如何不激怒她的火候。

道理讲出来,点到即止就行,逞口舌之快会吃大苦头。

果然,赵姝萍闭上嘴,静了好一会才说:“我会找她妈妈聊聊。”

闻萤呼吸一窒,到了爆发边缘。

“你上回也这么说,结果呢?你聊了吗?就因为你不想得罪包家,这半个月害我每天上下坡,比过去多花一个小时。不知道我复习时间很紧张吗?哪家妈妈像你这样?”

为什么看到重复章节?因为购买比例不足,可等待一段时间难以自抑的兴奋。

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的影像,她反复确认:

天时——包曼盈接到电话。

地利——她被人叫走,赶往下一家。

人和——没用验钞笔,皮夹那么厚,混进去几张哪还分得清。

连银行都贴有“钱款当面点清,离柜概不负责”的标识,她还会好意思回来找?

哈哈!

闻萤开心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一百块就叫人疯狂!

光脚跑到厨房,她拿出冰好的橙味果珍,一气饮尽,只能藉此冷却过速的心跳。

直至坐回书桌被一道推断题绊住,大脑突然运转迟缓,闻萤咬着笔帽,怎么都没法配平草稿纸上的化学方程式,不得不加倍专注,才渐渐平息了躁动。

赵姝萍九点多到家,骂骂咧咧地抱怨石磊赌性大,看到麻将桌就手痒,不让他摸两把口水都要掉下来。

闻萤不想听,起身走去关门,被赵姝萍叫住:“钱呢?”

“什么钱?”

“一百块啊!不是一直放这的吗?”赵姝萍指了指沙发扶手,不满女儿两眼发直的傻样,径直走去拿晾衣杆在沙发底下掏。

闻萤这时已冷静下来,心里有些后怕,刚才贪图一时爽快,都忘了那钱赵姝萍还盯着。

事到如今,唯有咬牙硬扛。

她梗着脖子说:“不知道,你问我干什么?”

赵姝萍狐疑地看她一眼,由蹲着改为趴到地板上。手电的光照不进黑洞洞的沙发底,她念叨着“那就奇怪了”又是一阵摸索。

“说不定……是石磊拿的。”闻萤迟疑地开口。

“不可能。”赵姝萍倒是斩钉截铁,“石磊有那个胆量,他妈的早发达了。”

眼见她站起身,准备挪动沙发,闻萤着急地叫嚷:“我垫的钱你还没给!”

赵姝萍身形一顿,转过来的眼睛写满鄙夷,轻嗤:“你喊什么,我会赖你吗?”说着她从皮包翻出皱巴巴的十一块,“人家隔壁村根本不收这个,姓包的黑心钱赚疯了,我就等着他们全家暴毙……拿着啊!你不是要钱吗?”

闻萤手指捏着十块钱一角摩挲,犹犹豫豫的,完全没有收进口袋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放轻声音:“应、应该有五百六十八块。”

“五百六十八?!”赵姝萍眼睛瞪圆,怀疑听错了,口水快喷到闻萤脸上,不可置信地重问,“你说五百六十八?”

“包包包曼盈非要……她就坐沙发……”

“说了不给就不能给!她就是坐到房顶上也不能给!”

“可她说了今天晚上不把电费补齐,找人帮我们搬家!”

赵姝萍一下噤声。

她眉毛还竖着,眼神却霎那灰暗。

闻萤趁势分析利弊:“他们家是地头蛇,惹不起的,我赶着复习只好这样了。”

是啊,还能怎么办,只好这样了。

闻萤听到她眼里的叹息。

“我明天就去找人接线,还不信收拾不了一块破电表。”赵姝萍随即念头一转,气势重提,甩给女儿三百块,“拿去。”

“五百六十八啊!”闻萤急得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