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偶尔,陈寒丘会递水过来,提醒她喝水。
两人间的沉默被学校的广播打破。
广播说,新闻播报,十分钟后他们即将观赏到多年难遇的日环食,学校将会为他们分发观赏的日环食眼镜。
陈寒丘松开捏着书页的手,这一页停在这里半小时没有动了。
他忘记了前几日新闻提醒的日环食天象,高速运转的大脑仿佛停转,甚至不记得怎么思考。
眼镜被分发到他们手里。
所有人都回到看台,对即将到来的日环食充满期待,一片吵闹中,他们躲在角落,仿佛被世界遗忘。
“施翩,带上眼镜。”他提醒道。
那颗垂着的小脑袋动了动,慢慢抬起来,那双琥珀色的、星云般绚烂的眼睛看着他。
她说:“我想你给我戴。”
陈寒丘很少在公开场合和她做亲密的举动。
他和施翩不一样,他会考虑到可能会发生的每一件事,发生的事会有什么影响,是好是坏。
得出的结论是,他不喜欢别人议论施翩。
但今天不一样。
陈寒丘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轻轻抬起帽檐,用纸巾擦去她额间的湿汗,再到鼻尖。
擦完整张小脸,他抬眼看她,对上她有点呆的眼睛,淡淡笑了一下。
“我给你戴。”他说。
陈寒丘仔细替她戴好眼镜,认真说着关于日环食的注意事项,每条都说得简单清晰。
最后,他隔着帽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他低声说:“我的小羽毛,很漂亮。”
施翩藏在眼镜后的那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仿佛她变成了那日夕阳下的小猫咪,被他抱在怀里,温柔安抚着。
很快,日环食开始了。
澄亮的天像是忽然熄了灯,慢慢变得黯淡,太阳却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小,从蓝色到灰色,最后天空一片漆黑。
太阳像是宇宙间最后一颗星星,正在燃烧。
渐渐地,一轮黑色的影覆盖太阳,太阳的光辉消失,天际只余一圈淡淡的光环。
世界漆黑,没人留意一隅角落。
陈寒丘看着日环食,放在书页上的手动了动,手往下寻找,在黑暗中准确握住那只微凉的小手。
她的手,是软的,指节纤细,指腹和掌心有茧。
他第一次知道,她还会用左手画画。
施翩有些呆,她好像和陈寒丘牵手了?
他牵她牵得有点紧,但好温暖,他的掌心是热的。
一声一声,她听到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她的心跳得有点快。
操场在欢呼,在沸腾。
施翩却移开眼,忽然抱住陈寒丘,头埋进他的肩膀,闷声道:“陈寒丘,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陈寒丘望着光亮重新填充圆环,太阳的光耀眼至极。
他低声说:“我会很努力、很努力。”
陈寒丘不曾渴望过太阳的光芒,因为他自己足够明亮。
可是,他忽然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比太阳的光更明亮的光芒,他被这束光笼罩着、吸引着,想跨过他们之间天与地的距离。
他想要和她拥有未来。
可是,他失败了。
……
“陈寒丘?”施翩伸手,在他无焦点的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没休息好?陈寒丘?”
陈寒丘回过神,动了动唇,嗓音干涩:“没有,想到一些事。”
施翩没多想,问他:“那我们先去看日全食?”
陈寒丘:“嗯,已经准备好了。”
这天上午,施翩体验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经历。
她像重回2009年,观看长江大日食,看数字化成线条,看许多年前未曾看到的摩羯座的流星雨。
当她仰头看穹顶时,陈寒丘的视线静静落在她身上。
施翩注视着触手可及的星空,没有想起过往,只是十分羡慕可以在这里上班的员工。
等两人出来,已是中午。
陈寒丘的朋友还有事要忙,把他们带到食堂便匆匆离开了,走之前拍拍陈寒丘的肩。
施翩看着那人走远,打量起研究所的食堂。
这里的食堂倒没有特别的设计,宽敞明亮,窗边的位置能看见海。
阳光微弱,她想坐在窗边。
施翩托着腮看了会儿海,转头去找陈寒丘,他在人群中很显眼,肩宽腰窄,身形挺拔。
周围的人没有过多注意他,只是安静做着自己的事。
比起proboto科技的食堂,他看起来更适合在这里。
施翩想起他曾经的梦想,有些遗憾。
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现在也不错,没有什么事能再难倒他,他不会再因为没有钱而失去。
稍许,陈寒丘端着餐盘回来,又去买了瓶牛奶。
他拧开瓶盖,把牛奶放在她手边,道:“饭菜一般,不想吃就少吃点,下山再吃。”
施翩瞧了一眼:“还行,能吃饱。”
施翩吃饭不快,慢慢悠悠,看看这儿,看看那儿。
这不是个好习惯,以前陈寒丘说过她几次,但他现在不敢说,她光明正大地发呆、走神。
陈寒丘几次抬眼,见她眼神乱晃。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早上看得怎么样?”
施翩收回视线,想了想:“暂时没有想法,我现在处于大脑空白的状态,就是被掏空了,你懂吧?”
陈寒丘问:“累了?”
施翩舒了口气:“可能是,最近消耗太大。”
陈寒丘道:“休息几天,还有时间。”
施翩鼓鼓脸:“最后一点了,一鼓作气。”
施翩没继续说这个,好奇地问:“你怎么在这里都有认识的人?”
刚问完,她想起这人连公司的休息室都有天文望远镜,那认识天文探究所的人也太正常了。
陈寒丘认真解释:“是读高三的时候联系到的学长。我妈去世之后,家庭负担减轻,我重新考虑读天体物理,后来又放弃了。学长知道我热爱这行,常给我寄书,或是分享新闻,所以一直有联系。”
施翩微怔:“为什么又放弃了?”
她那时没听他提过这件事,他那时考虑过读天体物理吗?
陈寒丘垂着眼,低声道:“我想赚很多钱。”
那时的陈寒丘想,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要比40万,多十倍,一百倍,甚至一千倍。
作者有话要说:陈寒丘:挣钱养我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