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平静无波,却听得惺惺作态的曹倩莫名一个冷战。
“奶奶,你为何如此,倩儿肚子里可是寂几的骨肉……”
曹倩凄凄惨惨地控诉,睫毛下敛着朝手边丫鬟递眼色,怎么人还没请来!
“呵,骨肉?”
苏瑭突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曹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怎么知道你肚子里有没有种?就算有……”
她想到什么,眼神更加冷厉,“就算有,谁又知道到底是不是肖寂几的种呢?”
尾音轻轻上扬,听起来诡异极了。
曹倩还没从苏瑭这个和善的主母陡变的画风中回过神来,就听对方淡淡地来了一句。
“曹倩不安于室,又心怀不轨冲撞主母……”
“什、什么?我没有,你胡说!”
“来人,上家法。”
苏瑭长袖一甩,转身坐回主位。
这是她的院子她的屋子,里面都是从苏家陪嫁过来的人。
虽然丫鬟婆子们见蓦地厉害起来的小姐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在愣了一瞬之后就拎出了丈长的扁棍。
在这个时代,妻子与人有私被发现后不管身份都要浸猪笼。
那么正室主母要收拾丈夫屋子里犯错的小妾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反正目前也没人知道曹倩有了身子。
就算今天苏瑭让人把曹倩活活打死,肖寂几心里再恨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莫名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早就把肖寂几这个贱人看得清清楚楚,苏瑭可不会再那么天真地想要重新博得丈夫的喜爱。
他肖寂几算个什么?
他的喜爱值几个斤两?
苏家嫡出大小姐,还不用看夫家脸色过日子!
不是说她心狠手辣谋害肖家子嗣么?
苏瑭冷笑连连,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不做给你们看岂不是显得她太小家子气?
重活一次,她算是明白了。
无谓的纯善,只会害人又害己!
况且不管曹倩的肚子是真是假,她自己都是打着要被主母药害小产的主意。
母亲都不要的孩子,如何值得苏瑭过来怜惜?
几个丫鬟把曹倩的人架开,又有丫鬟把嚎叫挣扎的曹倩按在地上,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各执一根扁棍立在两侧。
“啪!”
曹倩的嚎叫随着棍下变成了痛嘶。
“啪!”
实心木棍击打皮肉接连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声响。
最开始曹倩还能嚎。
后来两个婆子在苏瑭的示意下加快了节奏,没一会儿她就发不出声音来,只蚊子似的偶尔呻·吟一声。
你不是喜欢穿正红么?
苏瑭冷漠地看着地毯上浸润开的血色,红唇喃喃。
“如你所愿……”
“啪!”一声清脆惊响。
上好的黄底粉彩蟠桃瓷盏砸落在地,合着滚烫的茶水碎成渣子散得到处都是。
大红罗裙下穿着精美绣鞋的小脚缩了缩,紧跟着,那绣鞋的主人就发出一阵虚弱的痛呼。
“啊……疼……好疼……”
浓妆艳抹的女人忽然捂住肚子,从梨花木交椅上跌坐下来,瞬间半滚倒在地。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地——
那女人跌倒的时候硬是堪堪避开了满地的碎渣……
红裙娇颜,纤纤玉手捂着平坦的小腹。
明明嘴里呼痛,脸上却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媚态,要是被男人瞧见,定然是要疼进心窝子里的。
“奶奶!”
旁边一个大丫鬟立即大呼小叫着扑上来,一边给女人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一边朝跟着的小丫鬟大喊。
“还不快去请大爷!咱们奶奶要不好了!”
小丫鬟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闻言拔腿就跑,直直冲着前院而去。
“啊,肚子……我的孩子……”
倒地的女人即便身侧护着大丫鬟,却半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一门心思哀哀戚戚地低声啜泣。
那是哭得是一个妙啊!
如此浓的妆,竟然半点没花。
苏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一幕。
那双往日里总是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眸子在瞬间怔愣之后蓦地染上了一层锋锐。
这一幕,何其熟悉。
只不过上一次经历此刻的时候,她的心是柔软的,竟然就被眼前这惯会演戏的贱人吃得死死的,一直到……
苏瑭眼尾一抹飞白斜斜上翘,眼里浓烈的恨意已经化成了幽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新在此刻睁眼。
明明已经被冰冷刺骨的河水淹没……
最后看到的是漫进竹篾缝隙里混浊的淤泥,最后听到的是灌进耳孔里的轩然水声。
她堂堂苏家嫡出的贵小姐!
最后的结局竟然是万人唾弃千夫所指,没有棺椁坟墓,世道送给她的是一根麻绳、一套猪笼。
一切阴谋的开始,就是此刻。
当初指天为誓,说要宠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原来竟是在她过门前就有个如花似玉的红颜知己美娇娘。
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就是命运对苏瑭的天真纯善最无情却响亮的一记耳光。
她本是高门贵女,年少无知被父亲座下学生肖寂几凭着一副好相貌和几句花言巧语就勾得早早互许终身。
而当时的肖家不过算是中流。
因着这层姻亲关系,肖寂几三年间就挤进了京城豪门圈子,从默默无闻的新科进士一举捞到了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这样油水极大的实职肥差。
而三年间,不知为何,苏瑭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肖家主母,她的婆婆三番四次要给儿子纳妾。
最终肖寂几装出一副父母之命不可辞,我最爱的只有你,一切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的嘴脸,把一直养在外面的红颜知己曹倩抬进了后院。
过了明路的外室一天天有恃无恐起来。
苏瑭竟然还无知无觉。
此时她微微敛目,地上女人的一切作派都是那么招摇,过去的自己该是有多眼瞎才看不到那一身大红罗裙?
一个妾侍,也堪配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