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还没有一个少年人想得通透,还需越彦来提点,真是痴长这些岁数。
李爹重金请了邓析。
他对邓析其人并不了解,请了邓析,完全是出于对谢越彦的信赖。
可周嘉安是清水县人,对邓析却是知之甚多的。他一听李爹竟然请了邓析做为本案的讼师,脸色当场就变了。李修竹是如何得知邓析其人的?!
邓析是清水县第一颂师。
此人擅长诉讼,其辩论之术之强,险有人能敌,“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词”,并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
没想到李修竹竟然把他请来了。
周嘉安看了看身后石鼓书院王姓学子,区区一学子,如何能是巧舌如刀的讼师邓析的对手?!
跟在周嘉安身后的王姓学子一脸的茫然,很明显不知道邓析是何人……王家大郎敏感的从周嘉安难看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详,他暗自捅了一下王家婆子,想让王家婆子再闹上一闹……
可这时,县衙大门的鼓声猛然响起,沉闷闷直吓得心里有鬼的人心惊肉跳。
原来是陈氏敲响了喊冤鼓。
守门的衙役迅速走了过来,拦下陈氏,喝问道:“小妇人有何事?!竟然击响喊冤鼓?!”
衙役一眼瞄过来……
哟,认识!
那不是考县试时,吃得贼好的李修竹吗?!听说他也过了府试,监考他的衙役们抱怨连天,直言半月胖三斤,成为他们清水县衙役们一件特别痛快的事情。
能让府城的衙役们也吃上一回瘪,清水县衙役们早已经忘了他们当初有多可怜了。
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刚考完府试就告到了他们这里?!
陈氏一见衙役,眼珠血红,脸上清苦,从怀里掏出状纸,“唰!”的一下展开,“噗通”一声沉沉的跪在衙役身前,厉声道:“小妇人有冤要告,请县令大人做主!”
往常胆小无知的妇人,此时,却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哪怕前面是上刀山、滚钉板,她都要给她的学哥儿讨回一个公道,学哥儿的腿绝对不能白折……她定要他们王家付出代价!
也绝不能让王家人牵扯攀附上三叔!
不知何时来到县衙门口邓析,来到陈氏身前,合上折扇,向衙役弯腰一礼,“颂师邓析受新柳村李陈氏委托,有冤要诉,恳请大人上堂授理。”
短短一句话,却带着迫人的压力。
衙役见到邓析后,原本的漫不经心立刻变成了拘谨,连连应道:“邓颂师稍等片刻……”
转身就往大堂里跑。
他得赶快给县令大人通报一声,‘鬼见愁’来了。
这一次也不知是什么大案子,竟然惊动得‘鬼见愁’也来了……县令大人怕是又要头痛了……
周嘉安以及他身后的王家众人,见衙役对一个颂师如此恭敬,心中更凉了,一股不详慢慢升起……
……
王家大郎说完这段似是而非的话后,就阴沉沉的带着他老娘和众兄弟离开了,留下了面面相觑的新柳村村民。
这……这也太嚣张了!
告!
必须告官!
他们就不相信,这朗朗乾坤还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了。
李氏族长也很愤然。
唯有李爹垂下双眸,若有所思。
……
第二天,李家众人、李氏族长、新柳村的村长以及一些新柳村的村民都跟着李爹去了清水县城,却在县衙门口遇到了一个让他很意外的人,石鼓书院的廪生—周嘉安。
在周嘉安身后还跟着石鼓书院的学子,以及……王氏一家。
李爹瞳孔微缩。
难怪……昨天王家找上门来大闹的那一场,进退有度,颇有底气,像是被人指点过一般。原来是石鼓书院的廪生—周嘉安在后面搞的鬼,李爹微沉了脸。
为了两院的意气之争,竟然罔顾天理人情国法于不顾,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周嘉安的为人让李爹不耻!
”哟……这不是李书生吗?!哦……不对!你过了府试了呢,得称你为李童生了呢。“,周嘉安看着李爹,眼波一闪,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的打着招呼。
“周兄!”
李爹一拱手,颇为敷衍的招呼。
看着这明显是来找茬的周嘉安,李爹心里打定主意少说少错,一切都等他为学哥儿讨回公道之后再说。
李爹不欲搭理周嘉安,越过周嘉安就想迈步向前。
可周嘉安就是为李爹而来的,又如何能放过他?!他颇为无赖的一伸长臂拦去李爹的去路,侧着头对李爹道:“李童生,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爹推开他的手臂,淡淡道:“为侄儿讨个公道!”
“啧啧……李童生,你可都是有功名的人了,又何苦与一介小民为难!?你这一状告下去,那王家非得家破人亡不可,你怎可那么狠心?!这可不是读书人所为啊……”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李童生,你就不为自己的清名考虑几分吗?!”
周嘉安故作潇洒,可眼睛里却分明是遮掩都遮掩不住的恶意和激动。
无论李修竹告还是不告,他都有办法泼他一身的污水。读书人怎么能背负上刻薄狠毒的名声?!名声若是坏了,他李修竹在仕途上也就是基本就完了。
周嘉安从石鼓书院关头村学子口中得知这件事时,高兴得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还在想着怎么能让这李修竹无法考中秀才呢,老天就送了这么个机会在他的眼前。
因此,他让关头村的学子回去给王家指点了几分,那王家正是慌乱无措,王家大郎倒是个人物。只可惜李家泼妇坏了他的计划,让那李修竹逃过一劫。这一次他亲自前来,他倒要看看这一次,李修竹如何逃过这一劫!
他今天定要坏了他的名声,让他在清水县读书人中无法立足,让他无法去参加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