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喝酒的人,岂非不都是寂寞的人?
醉与梦,又为什么不愿意醒过来?
梦中的甜蜜与幻想,岂非不更衬托出现实的寂寞与残酷?
雨滴,落在脸上的感觉。
可雨滴怎么会有温度?
沈梦溪缓缓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却是美人梨花带雨的容颜。
蔷薇,很美的花,很美的名字,很美的人。
蔷薇坐在床边,轻柔地握住沈梦溪的手,眼睛明亮而晶莹,长长的睫毛上悬着一行珍珠般的泪。
六十八声!
她认真地数了数,沈梦溪在昏迷期间总共喊了六十八次,六十八次林月岚的名字。
眼泪是热的,滚烫,落在沈梦溪的眉心。
她是否也掉了六十八滴泪?
笑容与眼泪,岂非不是人类本就无法控制的两种情感?
沈梦溪注视着她秋水般的眸子,笑了笑,道:
“蔷薇姑娘,原来是你…”
蔷薇连忙松开了手,垂下了头,声如蚊蚁道:“公子,你,你不会怪我吧……”
沈梦溪苦涩地笑了笑,道:“姑娘的‘国色天香’无色无味,封藏在酒坛里,对我这种酒鬼来说,实在防不胜防。”
蔷薇破涕为笑,轻声道:“自从得知公子没死的消息后,女四处托人打听,总算查到了公子的下落。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我就立刻吩咐陈刚前去监理寺迎接公子。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用的是这种法子……”
或许,这反而是最有效,最便捷,最聪明的法子。
沈梦溪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叹道:“十年了,我也没想到陈刚已长得如此魁梧健壮,变得连我也认不得了。”
宽大而舒服的床,精致巧的香炉,考究的楠木家具,价值连城的珍珠卷帘……
沈梦溪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叹道:“怜春居,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
可人呢?
从前是皇帝和他,坐在这里谈天说地,把酒言欢,可如今呢?
皇帝已死!
物是人非,岂非不是时间最擅长的把戏?
沈梦溪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推开窗户。
黄昏,又是黄昏。
可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却总是最为壮丽辉煌!
晚霞也灿烂,如血的夕阳就这样,一点点消失在美丽的云海中。
浓稠如墨的黑暗便泼洒向大地。
——为什么越是美好的事物,生命力就越是短暂,而结局也越是残酷?
沈梦溪洗漱一翻,修剪下头发,换了件合身的新衣服,活脱脱一名秀气的书生模样,平凡而普通。
蔷薇又吩咐后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酱爆闸蟹,清蒸鲈鱼,醋泡牛筋,蒜炒猪蹄……
沈梦溪嚼着牛筋,问道:“姑娘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蔷薇低语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相信……”
她的头垂了下来,声音更轻:“只要夜空还亮有繁星,我就相信公子还活着……”
十年,并不是很短的时间,如果等你的还是绝代风华的妙龄女子,就更无法衡量她所付出的代价与牺牲,
因为十年的青春对于很多女子来说,想必都是无价的。
这足以感动很多男人,包括沈梦溪。
沈梦溪的心头一紧,就像忽然被绳子勒住,他凝视着蔷薇的眸子,良久,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又幽黯下来,似在自语:“仅仅因为感觉么……”
蔷薇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目光避开他的视线,断续道:“我……皇上……你秘密被关起来后,先帝……就经常一个人……来我这里喝酒……”
她的话音都带着略微的颤抖:“有一天,先帝喝醉了……不心…说漏嘴……”
沈梦溪眼神一滞,连神色也已黯淡了下来。
——喝醉了,为什么喝醉,是不是她灌醉的?
——不心,除了不心讲话,皇帝还不心做了什么?
——男人只有在床上,才会想方设法哄女人开心,才会不心说漏嘴。
怜春居虽然是青楼,蔷薇虽然是头牌,可她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所以皇帝和他出来逍遥时,才让她侍奉陪酒,弹琴唱曲,歌舞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