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还钱

丁家老太太搜走孙女买书的钱,气走儿媳妇的事,一下子在村里传开了。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的绘声绘色,把老太太骂孙女的话转述的一字不漏。

“可怜哦,考上重点高中连买文具的钱都不给,逼得人家娃出去摆摊赚钱。结果诬蔑孙女干坏事,还把钱全搜走,平时看他们还算好,怎么做起事来,这么不地道呢。”

“还不是重男轻女,我看着他家男娃,一早跑去小买部,买了二块多钱的零食呢,平时可没这么大方,可见是压着大房贴二房。”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这么干呢。”

他们丁家村并不是在深山老林,相反,是处于还算开放的越江省。农村人多少有一点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并没有封闭的地区那么严重。

只要书读的好,不管你是女娃还是男娃,大多数家庭都会选择供出来。所以丁家这么干,就越发显得不厚道。

丁婉婉听着村里人的舆论,暗叹自己当年真是傻了。总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而且别人也不一定会帮着她,凭白让人看了笑话岂不是多余,一直不肯在外头多说自己家的事。

事实上,一个读书好的孩子,真的在舆论上占有极大的优势。前世她不会利用,而这一世,她不会再任由爷奶在外头诬蔑她,更不会任由他们往父母的头上泼脏水。

不就是操纵舆论吗?你们会,难道我就不会。

最后闹到村支书就来他们家来了解情况,村支书在村里受人尊敬不光因为他是村支书,更因为他辈份高,是丁家村许多人的族叔,另一个方面他是读过高中的文化人,办事公平也很会在镇上替他们村争取利益。村里人对他都十分服气,家里有矛盾,也是找他调解。

丁婉婉在村支书进门的那一刻就哭了出来,“支书,我不读书了,我愿意嫁人换彩礼回来给小龙娶媳妇,求求您劝劝我爷奶,不要跟我妈生气了好不好。”

村支书气得额角的青筋直冒,却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声音温和道:“这都是谁跟你说的混帐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回过头再看丁富贵和张翠花,眼神锐利,声音也不再温和,反而带着寒意,“你们想干什么?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开始穷骨头发烧,可劲的造。非得把好日子造没了,心里就舒坦了是吧。”

“我们还没分家呢,赚的钱交公,有什么不对的。”张翠花心里也怵村支书,可是让她把七十多块钱吐出来,绝不可能。

“分家?我记得你们家建华早就被过继出去了吧。”村支书人老成精,深知打蛇打七寸,哪里有空跟他们闲扯,一上来就是个劲爆的。

丁富贵和张翠花当时就慌了,极力否认道:“当时就是那么一说,哪儿能当真。”

“怎么没当真,开过祠堂拜过祖宗的事,你们也敢否认?”村支书可不会惯着他们。

隔壁村这几年都有大学生考出去,只有他们村,一直没出个大学生。好容易有个好苗苗,偏还闹成这样,真是气死他了。

“我妈说了,不分家就离婚,我肯定跟我妈。”丁婉婉此时看着村支书,“四爷爷,求您给我们家主持公道。”

“按理说,你们家早就应该……”

村书的话刚起了一个头,丁富贵就忽然冲着自家老伴大喊一声。

“老婆子,还钱。”

张翠花还想耍横,被丁富贵直接一巴掌扇到脸上,“马上还钱,你聋了吗?”

捂着自己的脸,张翠花一脸不敢相信,老头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但她深知老头子的脾气,要是自己这会儿敢翻脸,老头子能往死里揍她。

哆哆嗦嗦把钱翻出来,“就七十块。”

零头她拿了五块让二儿媳妇拿去给孙子买身衣服,拿了二块给孙子去买零嘴,就剩下这七十块,她准备存起来,给小龙以后的新房子添砖加瓦。

丁富贵示意大儿子接下钱,“你妈年纪大了,一时糊涂,你们别往心里去。赶紧去把媳妇接回一,还真敢离婚呐。”

丁建华好不容易鼓起分家的勇气,直接给漏得精光。接过钱递给闺女,讪讪道:“婉婉,要不,就这么算了?”

眼看村支书也不说话了,丁婉婉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强求不得。

只能点点头,“我跟爸爸一块去把妈接回来。”

他们一走,村支书一走,张翠花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开了,她给丁家生了两个儿子,怎么劳苦功高,怎么任劳任怨,现在不光儿子不孝顺,就是老头子都动手打她,不要活了。

老头看她闹够了,额头蹙着深深的川字,“你真想他们分家出去单过?不要他们两个壮劳力?不要老二寄回来的钱?”

张翠花一个骨碌爬起来,“想得美,谁说要让他们分家了,不分,绝对不分。”

老头也是这个意思,不分家,才能让大儿子贴补小儿子,养大自己的好孙子。

斜了老伴一眼,“就你刚才那个闹法,支书眼看就要发话,他要是发了话分家,你敢不分?”

张翠花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明白了,只是这一巴掌不能白挨,在心里发誓,要在大房一家身上找回来。钱是还了,不让他们上交,行啊,那不能找他们借吗?

周红被接回来,听了女儿的话,知道离分家就差一线,心下可惜的不行。但是好歹钱拿回来了,也算是个安慰。

“这钱你拿在手里,该买什么就买什么。”周红把丈夫递过来的钱,转头塞到了女儿的手里。

女儿这么懂事,自己都能赚钱,还不能管钱吗?

“嗯。”丁婉婉没有客气的接下来,反正放在她的手里也好,她妈的手里也好,都不能放在她爸手里。她爸这个人啊,转头二叔来哭哭穷,恐怕就得借出去。

剩下离开学只有一个月,周红把她看的牢牢的,死活不让她出去,就是丁婉婉说出去看看同学也不让。

“大姑娘家的,晒的这么黑,以后养不回来咋办。还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不是说一开学就得考试分班吗?万一考到后头去,我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周红絮絮叨叨的,丁婉婉却没有一点不耐之色。前世看尽人情冷暖,她最怀念的就是父母的唠叨和关心,他们是这个世上,真心关心她的人。

“知道了。”丁婉婉打开课本,原本她也不打算再出去摆摊的。

眼睛一斜,看到摸上门的二婶程秋桂,嘴角一勾,“二婶怎么有空上咱们屋来,真是稀客啊。”

“看这丫头说的,一个屋檐下,什么稀客不稀客的。”程秋桂走了进来,她是来找周红的。

“咋了。”周红和这个弟媳妇倒没怎么闹腾过,这不是因为程秋桂多么纯良,而是因为事事有张翠花站在她前头,她自然乐得不吱声,装个老好人。

周红知道这个弟媳妇的德性,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多说啥,让她进了屋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