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熊诧异的看着她,许久,大笑,一面笑一面咳,大量的鲜血吐在棉被之上,他无力的靠着床架子,自嘲着,“你不怕我?不嫌弃我?”
“为何怕?为何嫌弃?”轻歌冷声道,眸光之中充斥着疏离冷漠。
“我这副样子,像个厉鬼吧?”夜正熊苦笑道,灰白的脸上覆满了鲜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轻歌望着这番样子的夜正熊,心里竟然也没了任何埋怨,倒也心平气和起来。
“我与你爹争了一世,斗了一世……”
轻歌一言不发,夜正熊垂着脑袋,仿佛在自言自语,“可你知道吗,你爹临死之前跟我说的话却是好好照顾爹,他死了,爹就只剩下我这一个儿子了,我费尽心思的想要害死他,他连死都死的有血有肉,让我自愧不如。”
在夜正熊的言谈之中,轻歌仿佛看见了一个桀骜不驯狂放不羁却又重情重义气薄云天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可惜,他死了。
“我一直骄傲着痛恨着,可我没想到,我竟然不是爹的亲生儿子,我不仅不是,我还害死了他唯一的儿子,他全部都知道,可却与我这个杀子仇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活了几十年,咳咳……咳……”
夜正熊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嗽着,鲜血似水一般喷出。
男人咳到一半无力的耷拉着脑袋,面前却是出现了一块干净雪白的手帕,他循着手帕看去,床边的少女神情冷漠。
夜正熊苦笑,将手帕接了过来,擦着嘴角的血,只是没一会儿,又咳了起来,血越咳越多,甚至鼻子、眼睛还有耳朵都在不停的流着血,他一脸灰白之相,骨瘦如柴,像个堕入十八层地狱的厉鬼。
轻歌站在床边,窗口就在身侧,初春的寒风刮了进来,将一头银白的发撩起。
看来,夜青天已经将陈年旧事里的秘密都跟夜正熊说了。
也是,现在再不说,日后夜正熊也没机会听了。
她脊背挺直,眸光淡薄,仿佛是荒凉国度的女皇,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干系。
幽静的房间里,轻歌盘腿一脸肃然的坐在床上,小狐狸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房内,爬上床,溜至轻歌的后背,一双爪子握成拳头,在其背部锤着,讨好卖乖,“不能生气了,生气会变丑的,变丑就嫁不出去了……”
小狐狸很认真的说着,“嫁不出去也好,跟我到妖域当压寨夫人去。”
轻歌:“……”
压寨夫人……
轻歌把小狐狸揪到了怀里,脸对脸,严肃的道:“不能学坏,不然到时候变成流氓了。”还一本正经的揉了揉其脑袋,“难不成是因为春天到了,发情了?”
姬月:“……”他发情的有这么明显么?
只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
他向来邪魅,喜怒无常,杀人如魔也从来都不近女色,偏偏在她面前,成了流氓痞子。
傍晚,轻歌与夜倾城还有小狐狸共同晚饭的时候,银澜过来了。
“小姐,夜正熊长老突然七窍流血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银澜道。
轻歌将一口汤送进了嘴里,闻声,手微微一僵,她将汤羹咽下,抬眸朝银澜望去,问,“何时发生的事情?”
“就在刚才,家主让我来通知你,现在过去的话,应该能见上最后一面。”银澜回答道。
轻歌不紧不慢的将一碗汤喝完,而后把碗放在桌上,一把将小狐狸抱在怀里,看了眼夜倾城,道:“我过去一趟,这桌菜交给你了,记得要一点不剩的给我吃完。”
夜倾城望着满桌的佳肴,咽了咽口水,全部吃完?
这不是要她命嘛。
夜家偏僻的院子里,此时聚满了人,剧烈的咳嗽声不断的从房间里传来,仿佛要肺片都要被咳出来。
轻歌来时,夜青天三位长老都在,夜青天脸色沉重,上官麟陈治二人也都一脸肃然,看见轻歌,院子里的奴仆都不约而同的行了个礼,轻歌点了点头,走向屋内。
“爷爷,怎么样?”轻歌看着夜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