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良当即就杀鸡祭祖,便是沈大良也送来一小块肉同庆。沈家原是外省人,在祖辈遭遇水灾才迁到本村,原是做佃户,后来攒钱置了几亩田,单传给沈家的祖父。
所以沈家族人不丰,就是沈大良和沈二良两房人,两房人一起庆祝了一番,张氏扬眉吐气。
乡妇间的一点龃龉相处方式且不细述。
庆祝过后,沈家也就等着沈俊衣锦还乡了,但一直等到五月,才收到沈俊的一封信。
赵清漪是秀才女儿,也是从小识字的,便读给老小听。沈俊的意思是公务繁忙,路途遥远,这是回不来了,将在冬天派人来接他们,让他们安心在乡下等。
这信里还有一百两的银票,张氏见了就收起来了。
如此,在狂喜和等待的煎熬中过了十天,赵清漪这时也向张氏哭穷了,说现在他们是状元家的家眷,要是还像从前,倒丢了状元家的体面。沈二良觉得媳妇说的有理,知道儿子有一百两银子送回来,就让妻子交出来,当吃穿嚼用。
张氏深恨赵清漪还有金镯银钗未用作公中,但为了儿子也就拿出来了,一切用度是她操持着,儿子的钱是不能给儿媳的。
每个人都有私心,赵清漪不和张氏计较,大家一个锅吃饭,现在又不是没有钱,做了白米饭,状元媳妇总不能再吃野菜了吧。
五月中旬时,赵清漪看出二老实在是想念儿子,恨不得飞去京中看看他们出息的状元儿子。
她将自己斟酌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爹,娘,要不我们自己进京去寻夫君吧。”
两老心动,可是他们没有自信,张氏说:“自己怎么去?”
赵清漪道:“走路、乘车、再乘船过大运河就能抵达京城的。昨日我去了娘家,我父亲十八岁时去过一次京城,往返路费和吃用花了二十几两。这些年家里的银子,娘都存着,加上夫君送来的银子,也够我们进京了。”
张氏冷哼一声说:“你果然惦记着我手里的银子,你说你的心黑不黑,我这些银子还要养老的。”
赵清漪道:“婆婆折刹媳妇了!只是媳妇想着,等到夫君冬日里派人来接,那又多了人一来一回,那也是要夫君出银子的呀!夫君这么孝顺,在京里定也日夜挂念公公婆婆,奈何皇上信重夫君,夫君要先向皇上尽忠,再向公婆进孝。咱们自己进京,也是让夫君少一件事劳心,又让夫君省了钱,咱们这样也是体贴夫君。”
赵清漪一通话却是让两老动心了,因为太有道理了!
第二天一早,夜晚显然商量过的二老就决定同意媳妇的计划,一切就准备起来。
首先,三亩菜地、三亩杂粮地也租给沈大良家种了,今年的租子他们是交不到他们手上,改换为沈大良家的沈倡、沈仙护送他们一家到运河码头乘船。
因为到运河也不算近,小孩多,行礼衣物棉被也带了一些,还有水和食物,一路上还挺麻烦的。倒是到了运河,就不用那么麻烦,上岸休息住店不会太远。
赵清漪带着沈智云出发前往赵怀方的家,赵家底蕴超过沈氏,赵怀方的父亲也是个秀才,他的祖父却是举人。
三代人当镇上的教书先生,三代人免田赋和他们自己的人丁税,其实也成了镇上的一个小地主。
古代穷书生秀才多,那也是一心求取功名奔波成空的那种人,赵家三代却是成家立业安定在乡下,积累置办下一些祖产。所以家境在整个镇上都是中上的。
赵李氏见女儿回来倒是高兴,带了女儿外孙进屋去看赵怀方,他年近五十,身子也不大好了,初春得外风寒,就缠绵了起来。
赵清漪问道:“爹,你可好些了?”
赵怀方咳了咳,说:“没有你想的严重,你何必非跑这一趟?”
赵清漪说:“我挂念爹爹……”
正说着,赵清漪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她早上虽然吃了,却没有吃饱。
赵李氏听了,不禁讶异,赵清漪却在“强撑”,堆出掩饰的笑来,说:“这走了十里路,早饭吃的早,竟是又饿了,让爹爹和娘笑话了。”
赵李氏怀疑地看向女儿,女儿却小心又拢了拢衣袖。
赵李氏忙让儿媳去热饭菜。
……
看着女儿狼吞虎咽吃着饭,赵李氏心中不禁一酸,虽然女儿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如何想不到。女婿一走五年未归了,一家子老少的生活压在女儿身上。女儿晒黑的皮肤、粗糙的手都让做娘的深感痛心。
赵李氏现在怀疑当年老爷子做主将女儿嫁给沈俊对不对。
赵李氏忽问女儿:“女婿他还没有信吗?”
按原主记忆,五月份他会来信,送点银子来,并让他们先在家乡好好过日子,冬季来接他们一家进京。
因为他今年三月高中,当月就娶平妻,然后谋差事、奉承新岳父,又在京中置产,没有时间或者说精明的沈俊知道时间要错开才能完成那些事。而他要保住名声,也要做到糟糠不下堂,会来接一家子进京。可那时王薇已经早出月子,养好身体,不怕原配的到来了,因为已经没有证据他们通奸了。
在古代,又以夫为纲,权势就是一切的社会中,就算他另娶王薇,她也打倒不了他们,唯有抓住他们苟合通奸,才是对王薇这个大家千金小姐最致命不解释的一击,从而也打击沈俊。因为人性中的劣根性,对这种事特别敏感,在国法上不能让他们伏法,可是口水能把他们淹死,而为官者最要脸面。但想朱熹老夫子原本是个卫道士,最后被政敌参一个“子死,儿媳怀孕”,背着扒灰的名声,最后只能一怒之下辞官,晚节不保。
赵清漪叹道:“相公在京中也不知如何了。”
赵李氏说:“可是苦了你了。”
赵清漪擦擦眼角的泪水,又欣慰地看着沈智云,说:“大郎是个好孩子,我有大郎我也知足了。”
沈智云小孩子被夸,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对爹的印象很淡,他有记忆以来都是娘辛劳地照顾家小,而爹一心读书,或是外出会友,又或赶去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