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想你妈不?”
盛浩瀚拿着玩具,在旁边一脸无知。
盛星夜疑惑的看着他爷,老爷子神情如常,眼神幽深复杂,是他这个年纪根本不能理解的。
在这种沉默的对视中,盛星夜低下头颅,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啊爷。”
盛老爷子哼了声,“想不想你不知道?你虽然小,懂的可比一般人要多,爷不拿你当小孩看。”
盛星夜这次露出迷茫的神态,细细想着。
说起盛星夜父母,用一句话来说是不负责任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想不想,或许是想的,时间太久,没见到人也就不清楚了。
盛星夜的爸是搞地质勘查的专家,下面还有个弟弟,因为有弟弟在老人面前尽孝,盛星夜的爸就经常去各个地方考察,国外也飞过几趟,结婚后和盛星夜他妈感情一开始还好,后来因为常年不在家,他妈受不了,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终于提出离婚。
这是盛星夜从去年就知道的事。
他表露出来的态度让盛老爷子心疼几分,小孙子还不懂事,大孙子却是早熟,父母婚变总是无形中影响到他们。
看他迷茫的眼神,已经气的拍大腿,恶狠狠的骂他那对不负责任,只为自己着想的自私父母。
盛星夜听了一会,看他爷生气的样子就笑了,然后就听他爷说:“你妈刚才打电话来家里,说是回来看看你。”
“啊。”盛星夜惊讶。
盛老爷子难得温柔的摸摸他的头,“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出去玩去。”他知道儿媳妇回来不只是要看看孩子这么简单。
果然,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盛星夜他那有一年多没见的妈出现了。
来时她一身白领优雅套装,踩着细高跟进来,拎着包,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她是来递离婚协议书的。
早在一年多前,何芳苒就和盛凯口头协议分居了,面对两个年纪还小,尤其盛浩瀚尚在待哺的小孩,她也依然决绝的收拾行李离开了。
因为她觉得这种守活寡式生活快要将她逼疯了。
今天,在她各方面都准备好精神也恢复过来以后,她终于想起回来见孩子,然后把离婚协议书通过老爷子给盛凯。
她说看孩子,也只是站在屋里远远看着,神情复杂,并不靠近。
只有盛老爷子看见她攥紧的拳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这也是盛星夜在他妈走后第一次和他妈见面。他在后院带着盛浩瀚在玩,郑清纯正和盛浩瀚一起玩拼图,就这样远远的对视,然后何芳苒偏过头。
“阿夜哥哥,她是你妈妈吗?”忽然,身旁的郑清纯轻声问,露出好奇的神色。
盛星夜因何芳苒冷漠偏头的姿态心中受伤,虽然之前他爷问他想不想,当时他确实是不知道的,等他妈一来,到底血浓于水,思念之情便涌上心头。
听郑清纯这么问,他说:“以前是,以后就不是了。”
郑清纯没听懂,她有些艳羡的看着盛星夜的妈妈。
盛星夜察觉到了,低头看她。
郑清纯满脸纯真的说:“原来你妈妈长这个样子啊,我已经不记得我妈妈是什么样的啦。”
盛星夜好奇的问:“你妈妈去哪儿了?”
郑清纯:“和爸爸走了。爷爷说是‘极乐净土’。你知道在哪儿吗?”
盛星夜不懂,但他猜测的道:“好地方吧。”
郑清纯乖乖点头,赞同了这个说法。
客厅里盛老爷子问道:“不去说说话?”
何芳苒转过身,改为背对后院,“不了,已经看过了,孩子们被您教导的很好,他们生活优渥,不缺什么,这样就好。”
盛老爷子沉默。
何芳苒把协议书递过去,“我暂时联系不上他,麻烦您把这个交给他,让他尽快有空闲的时候签字。”
盛老爷子接过来,他知道大儿子和儿媳之间的婚姻,是真的要不复存在了。
何芳苒并没有在盛家多留,前后最多待了二十分钟,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虽然离开时的背影,又几分仓惶和狼狈,她的背影也就成了盛星夜和郑清纯眼中,一直到读初中最后一次见面的回忆。
郑清纯出生时,因为胎毛茂密,小名就取作茸茸。
茸,是鹿茸的茸。
那刚出生的小鹿才生出来的鹿角,带着细毛,可以说非常可爱了。
许是因为长辈们都期望她会像森林里的鹿健康成长,天真无邪,心地尤其善良。
只要别人对她一分好,她会当十分来对待,这种性格又让郑老爷子担心,她过于柔软,容易被人欺负。
现在好了,有盛星夜这种护食的狗崽子看着,郑老爷子是满意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和盛老爷子商量,定娃娃亲的原因。
郑家人太少,多分散在别处,本家就在成山巷,他唯一的儿子儿媳已经靠不住,等他老了,不希望孙女身边无人相伴。
这是他早早为郑清纯铺好的退路。
在他有生之年,在他能照顾孙女之际,他必须早做打算。
盛星夜和人打架,又抢狗的事并没有发酵太大。
盛老爷子和郑老爷子是一起去的陆家,毕竟盛星夜也是因为郑清纯才做出这种不妥的行为。
他们带上了礼物,牵着孩子们慢慢走去的,用身体力行教育他们,做错事得认错,即便是觉得狗狗可怜,可是人家的就是人家的,由不得你去强买。
盛星夜被郑清纯牵着手,一路都红着脸,即便午后阳光正热烈,两只热乎乎的小手握在一起都要出汗了,也没松开。
主要还是盛星夜握的紧了。
陆铭阳家的大人因为他们的到来有些惶然,但因为清楚缘由才逐渐安心下来。
两个小孩打架,都各自吃了亏,也叫对方受伤,实在不好说什么。
更主要的是,盛星夜买狗留下的那笔钱,也是陆家大人想要的,并且不愿继续追究的原因。
一千块买只能不能养活他们都不关心的狗,完全是笔划算的买卖。
也因此,他们看盛星夜和盛老爷子的目光,总有几分怪怪的,那感觉就是像看稀奇物,又像看傻子。
后来一想,盛家老爷子名下就有几家古董店,盛家在他们成山巷屹立不倒的形象,这笔小钱,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小钱。
但对陆家来说,一千块,在智能手机都不普及的时候,不知要卖多少斤水果。
盛家大孙子,实在是不知人间疾苦,要是自己家孩子为一只狗花一千,早关家里好几顿打了。
陆家陆铭阳在他们道歉时躲在屋里没出来,只默默听着外面他爸妈恭维对方的声音,然后他就听见略微耳熟的声音朝着屋内说对不起。
陆铭阳仔细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前天他找人要回狗的时候,那个郑家的小孙女。
是她,那就是和盛星夜是一丘之貉。哼。
然而不管陆铭阳在屋里怎么想,道完歉的盛星夜就迫不及待的催他爷走了。
他才不耐烦在这里多待,要说陆铭阳是为什么和他和,问盛星夜他自己他只会说是陆铭阳开始的。
明明是孩子王的盛星夜,男生女生都玩的过来,怎么就偏偏陆铭阳和他过不去?
这还不是他的问题?
事情解决后,不大愿意和盛星夜接触的郑清纯终于放下芥蒂,愿意和他来往了。
正好,郑清纯的入学手续也都办齐全了。
她被安排在和盛星夜一个班,上学那天换上夏季校服,背着书包出门。
门外已经有男孩子在等,短袖衬衫校服和蓝色短裤,清新帅气。她一出来,盛星夜就主动伸手,表示要牵手的意思。
在郑清纯乖乖配合以后,脸上笑意更浓。
“你听话,我不让班上人欺负你。”他交代着。
郑清纯疑惑的问:“怎样才算听话啊?”
盛星夜一本正经的说:“只跟我玩,别理其他人,就只听我的话。”
“那,那老师呢?”
盛星夜卡壳,下一秒说:“老师勉勉强强听吧,就是别听她的话比听我的多。”
郑老爷子出来送他们,听见这一童言稚语的对话,眼神扫了盛星夜好几眼,又看看孙女,心中道:简直胡说八道。
盛星夜可不知道什么胡说八道,他就是这么随性恣意长大的,忠于自己感觉,自己想要什么,才养成这种轻狂的性子。
不管郑老爷子在后面怎么咳嗽,他就带着郑清纯高高兴兴去上学了。
也是那年,郑清纯真正融入成山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