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尖嗓门一出,皇帝清了清嗓子,“第一个议题,填补枢密副使。朕看你们好几人都是要谈这事啊,来,说罢。”
福豆和太史官立即埋下头去,奋笔疾书。上朝时不少人开始阿谀奉承,附议附议,福豆又用这时间重新誊抄了一份。等到一声:“退班——”
皇帝走下殿去,招了太史官和福豆一块儿到了殿后。
皇帝喝了一口递过来的茶,“你两个记得怎么样啊?”
太史官躬身递上去,字迹是工工整整,但内容,还不到一页纸。
皇帝皱了眉头,福豆递上她的,这可是满满当当,虽然字是难看了些,好歹内容十分详实,而且列的议题,大臣讨论大意为大字,下附一列小字,都是他们说的具体内容,一丁点儿都没丢。
“总结得很好,很好嘛!福豆,朕觉得,给你个福宁宫内侍高班,你就随时跟在朕的身边儿罢!”
福豆现在是内侍黄门,是皇帝身边最低的一级。高一级就是内侍高班,再上是内侍高品、内侍殿头、供奉官、押班、副都知、都知、宫使。
福豆跪谢了,但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努力了半天,成了柳崇的八级下属了么?原先只是回家才见他那条脚的八爪咸鱼样,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知那死太监又要对她怎么折磨呢。
不过有一点好处,福豆仰头痴痴地问,“可是官家,给二皇子做书童的事……”
皇帝背着手,撒撒手,“朕再给他另择一书童,你就在朕的身边儿,好好干吧。”
福豆得到了业务能力的肯定,鞠躬说,“官家,奴婢肯定会力争上游的!”
皇帝朝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葱白颈子上,然后笑着挑开眼了。
柳崇上完了朝,也走到后殿来陪同皇帝。看到皇帝正在和福豆调笑,福豆那心花怒放的样子……他心中一阵酸水翻腾。
柳崇赶快拿起十八香小熏炉熏一熏,缓解了心情才过去盈盈笑脸道:“官家,今日供奉官从江南又寻到顾恺之洛神图,您可移步到南薰殿一观。”
皇帝高兴,“挺好,让福豆也来吧。以后你们父子便都在朕的身边儿。”
柳崇得意地瞪了福豆一眼。让你不理咱家?现在好了,还不是在咱家眼皮底下?
他揪一把福豆的鼻子,哼道,“以后你就跟在咱家身后,没事别往官家跟前乱凑。”
福豆小助理式僵硬微笑,“干爹放心,儿子不会同您争宠的。但官家要用谁,这也不是儿子能左右的。”
柳崇气血上涌:“你!”
福豆被崇政殿内监明黔引了进去,在后殿见了皇帝。皇帝正在休憩,一看福豆来了,点点头,又问明黔,“这外面人都齐了吧?”顺口对福豆说,“你在下面给朕记录。”
明黔道:“陛下,不是有太史官记录么?”
皇帝不耐烦:“他们记录他们的,朕记录朕的。”说着将福豆叫到身边,“你觉得咱怎么上朝,这效率能提高呢?”
福豆脑筋动了动说,“其实启奏的大臣们也没有多少比奏折更新的新事,不如先让奴婢们记录下他们想问的问题,呈上来给陛下先看一遍,列几个议题逐个讨论。”
皇帝点点头,“这样是便捷,可有些朕不待见的议题,比如给宗亲告状的。那那些想直谏的人不就无法上达朕听了?”
皇帝也是郁闷呢,给二皇子告状的,给晋王褒奖的,一堆一堆,他每次一听就心烦抖腿,而且这些弹劾能占据整个上朝时间的三分之二,聊正经事的时候,他们都不说话了!
福豆估计到这是和二皇子那捣蛋鬼有关,想了想说,“那就门诊。按曜日来,比如到了火曜日,才可以弹劾宗亲。”
皇帝发现她很有头脑啊,又继续问,“那有的朕觉得还能拖一拖,什么时候讨论?”
福豆说,“这个交给小的,会把重要且紧急、紧急非重要、重要不紧急、不紧急又不重要的给您列好,按照时间排好了拟定每日议题。”
这是小助理必备知识,福豆觉得本职工作干得太爽了!
皇帝拍腿,“那你先去搜集,朕等你搜集好了,朕再上朝。明黔!让他们等等吧!”
……
柳崇已经在殿上抱着笏板等着了,今日议程里有进他枢密副使的提奏,他这一派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晋王现在是枢密使,出征去了,不时有胜仗传来,同时发来了痛陈枢密院任命地方将领的顽疾,其实就是要给柳崇铺路。
正想着正事,福豆的身影从大臣身边跳过,手里拿着笔纸,这纸还夹在个硬板子上,看起来颇为方便。见她一边问人问题,一边在纸上记录,很快便轮到了自己。
“柳院使,陛下询问您今日所议为何事,让小的先行记录。”
柳崇看福豆没抬头看他,平日里那畏缩低头的模样也没有,见了他和见了别的大臣也没区别。而且叫他还是叫院使——他在朝中以宣徽院使的身份上朝。
柳崇敛眉,轻声说,“你还生咱家的气呢?”
福豆仰头,“院使,咱们下面还有几十号人呢,且不能让陛下久等。”
她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正正经经地跟自己谈公事!
柳崇气息一时紊乱,随后便扔下话,“今日晋王大军告捷,但兰湟路粮草供应迟缓、援军不到,险些让晋王腹背受敌,必须严惩。所以枢密副使位置空悬,对国事军事耽搁太过,影响深重。咱家说得这么快,你都记下……”
话还没说完,福豆已经走向另一个大臣了。
柳崇观察福豆,她自己还认不全大臣,这回也特地都问了名职,口里默念了几遍,显然在背记。她这是真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