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她说了声谢谢,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全灌了下去。

科室内的气氛很是尴尬,要不是交了钱,季初恨不得扭头就走,程郁舟直白的盯着她,她不太自在,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你也回来了啊,我刚刚在门口看见赵峋了,你们肯定是一起回来的吧。”

“嗯。”程郁舟扯出一抹笑,阴阳怪气的说:“你还挺关心他。”

她总算懂了,程郁舟是不喜欢从她嘴里听见他好友的名字的,真真是小气。

季初干巴巴的和他聊着天,“我还听说你保研了,算起来你研究生应该没毕业吧?是来这边实习吗?什么时候回首都啊?”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炮弹砸了过去。

程郁舟深深的凝望着她,慢吞吞的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不过,他还是一句一句回答了她的问,“没有念研究生,毕业了,不是实习了。”

至于最后一个问,程郁舟没吱声。

季初猜,他多半很快就要回首都的,他的父母还有爷爷都在那边,没道理他自己一个人待在春城。

何况,在春城的发展肯定没有首都好。

外面的小护士忽然伸出个脑袋,“程医生,可以用设备了。”

“好的。”

虽然知道没什么,但季初还是不想让程郁舟给自己做检查,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上衣脱了。”

季初两只眼睛睁的圆圆的,很无辜的看着他,“我脱了呀。”

还是当着他的面把外套给脱了,她现在就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胸前鼓鼓的,曲线毕露。

程郁舟继续道:“衬衫也脱了。”

季初大惊失色,话都说不清楚,“什…什…什么!?!”

程郁舟面上清清冷冷,“脱了,做检查。”

季初一张脸涨的通红,耳根子也红透了,她小声问:“能不能换个医生检查?”

哪怕是做检查,在他面前脱的只剩件内衣,她也做不到。

“不能。”

“为什么不能啊?”

“因为没有别的医生了。”程郁舟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往前走了两步,逐渐逼近她的身躯,“公事公办,你不要一副我会对你做什么的样子。”

季初双手抱胸,在心里作斗争,几乎都要妥协,就在这时,头顶压过一道沉沉的声音,“内衣也要脱,脱光。”

“……”当下她就做好决定,季初捡起椅子上的外套,飞快的穿好,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做了,不不不检查了。”

太吓人了!!!

程郁舟伸手拦住她,“那可不行。”他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宛如慈祥的长辈,“别怕,同学一场,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季初都快被他逗哭了。

“阿郁,我回来了,你回外科吧。”忽然,一位中年妇女掀开帘布走进内室。

程郁舟收起脸上的笑意,“婶婶,那我先走了。”

季初这才反应过来,她被程郁舟给耍了。

不过关于检查,程郁舟真的没有骗她,女医生一进来便让她脱光了上衣,摸来摸去,还问了好多个问题,结束后,季初才松了口气,面红耳赤的套上衣服。

“没什么大碍。”

“好的,谢谢医生。”

出了科室,季初发现程郁舟并没有走,站在门边低头摆弄手机,她自作多情的想,他不会是专门在等她吧?

这些年来,季初偶尔也会梦见他,梦里的少年骑着单车,神采飞扬,笑容灿烂,她抓着他的腰,迎着风哈哈大笑。

可是醒过来,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他。

医院的走廊上,还有刚下班的护士小姐脸红的走到他身边,轻声询问他晚上是否有时间?

程郁舟很冷淡的回了一句没有。

这一点倒是和从前没有多大的变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样子,让人看了望而却步。

赵峋从另一头走来,他应当是刚好下班了,换了件洁白的t恤,走到两人面前,开口提议道:“难得碰上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程郁舟抿直了唇角,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季初绷直了后背,婉言谢绝,“不好意思,我没空。”

说完她就感觉程郁舟好像侧目看了过来,季初没有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背着包就走了。

医院门口,打车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季初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才顺利坐上出租车。

她将脑袋靠在窗边,轻轻闭上眼睛,回忆起刚才见到程郁舟时的模样,他比以前更高了,原本光裸的额前也多了几缕细碎的刘海,没有变的大概就是他与世隔绝的性子,依旧孤僻寡言。

第八章

季初腿一软,跌坐在地,手掌被锋利的石头嗑的生疼,她抹了抹眼睛,“太凶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季时拎着夜宵回来看见的就是她要哭不哭的模样,把人从地上扶起来,问:“怎么了?”

季初红着眼睛,“我跌了一跤,好疼啊,真的好疼。”

“回家我给你上药。”

“好。”她浑浑噩噩跟着季时回了家。

季初心里依旧堵堵的,程郁舟总是对她这么凶,也许是真的很不喜欢她。季初从前都没发现,原来她如此招人厌恶。

强扭的瓜不甜,她也懂这个道理。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季初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程郁舟。

再次听到程郁舟的消息,是他要搬家了。

季初是从她母亲口中知道这件事的,搬家的汽车在这条街上来来往往,左右邻居都在看热闹。

“程家住在这儿本来就格格不入,如今搬走了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要搬去哪里。”季母说道。

“听说是要去首都了。”

“阿郁那孩子他爷爷就在首都吧?”

“对,估计是以前家里关系不好,如今缓和下来便搬回去了,再说,阿郁成绩那么好,肯定是要留在首都读大学的。”

“挺好的。”

季初听着她父母的对话,越听越难过,瓜还没被她扭下来,就要自己跑了。

她才刚刚萌芽不久的初恋夭折在半空。

季初忍了一个多月没有去找过他,有时候撞见了也当没有看见,这回终于是忍不住,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什么时候走?”

没有回应。

“以后还回来吗?”

她以为这条消息也会石沉大海时,程郁舟总算回了她的信息。

他说:“不回来了。”

季初捏着手机呆呆的坐在床上,就连她妈叫她吃饭都没有反应,她缓过来后回道:“那祝你一切顺利。”

三天之后,程家搬空了。

那栋精致的小别墅也被卖给了别人,程郁舟也悄无声息的离开,季初没有问过他是不是真的搬回首都。

这个人,就像是一道流星,飞快的从她的天空中闪过。

九月份,季初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季时和她念同一所大学,都在本地。季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英语这回考了一百多,家里几个人轮番去问,季时都开玩笑的说,是他用脚踩出来的分数。

她知道季时是为了她才留下来,要不然以他的成绩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大学里,还是能见到高中的熟面孔。

方余虽然和她不是同一个院系,但好歹也是同一所学校,两人常常能见面,就连方余也以为她对程郁舟只是一时心起的喜欢,故而常常在她面前提起他的事。

日子过的飞快,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到了大三。她的生活普普通通,像一杯凉白开,平淡无味。

“我跟你说,程郁舟你还记得吗?上回我在校友群里看见,说他被首都大学保研了。”

季初停滞了一瞬,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见过他的名字,沉默半晌,她开口问:“他学什么专业?”

“好像是学医的吧。”

“哦。”

之后,季初的世界里就很少有人提起程郁舟这个人。

毕业那年,她才知道原来当年赵峋也去了首都大学。这并不奇怪,毕竟赵峋成绩优秀,和程郁舟又是死党,去念同一所学校也无可厚非。

二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季初正式步入职场,在一家动画公司工作,加班已经成为了常态。她常常会在季时面前抱怨很累,很想辞职。

但是想到银行卡上的余额,就又立马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半年之后,因为和同事吵架,她还是离职了。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老总的亲戚走后门去她们部门工作,好死不死就坐在她对面,每天化的花枝招展的来上班,对她颐气指使,“你今天帮我的线图给画了。”

“你自己为什么不画?”第一回听见这种话,她还会觉得莫名其妙。

女人对她翻白眼,“我是前辈懂不懂?使唤你这个后辈做点事都不行吗?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人教过你要尊重前辈吗?”

季初无法理解她的逻辑,“尊重你就要帮你画线图?”

“你画不画?”

身边的人扯了扯她的衣服,好心提醒她,“你别和她吵,她是老板侄女。”

为了钱,季初忍了下来,咬牙切齿道:“画。”

凡事有一就有二,这回是使唤她画线图,下回就是让她去买咖啡,久而久之,任季初再好的脾气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