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意睁圆眼睛,重复了一遍,“姓邵的……?”而后恍然知道了那是谁,但为了保准起见还是抓起了母亲的手,睁圆眼睛,问道:“就是,就是我爹爹的那个朋友?”
宋氏点头,而后拍了拍女儿的小手,“如意想他做什么?他可配不上你。”
魏如意心一沉,“娘为何这么说?”
宋氏道:“一个商户,怎么配得上侯府千金?”
魏如意不死心,“可是,可是我看他可不像是普通人。”
宋氏笑了一笑,安慰道:“生的好看罢了,他能是什么高贵之人?高贵之人还能住在留香居么?”
魏如意明白母亲的话,自己想了想但觉也确实是这样。
她回去,怀中抱着那小白貂儿,摸呀摸呀,心不在焉的,脸上发烫,心中脑中全是那公子,就觉得对他喜欢的不行了!
可想起白日里初见,他似乎对她很不耐烦也很不喜欢,念及此,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但转念想,或许是因为那时她撞了他,也没跟他道歉,显得很没礼貌吧,再说他又不知道她是谁,若是知道了她是这府上的千金,那一定就不一样了。
想他想了良久,魏如意咬了咬唇,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而后丹唇一扬,极是自信。
她可是文乡侯的嫡出千金,是这辽城的第一名媛,公认的绝色,就是皇宫里的妃子又有几个能及她分毫。
如此家室显赫,又如此美貌的她,她不信那公子能不喜欢!
萋萋睡了一下午,迷迷糊糊地醒来,但见天都黑了。
她穿好衣服出去。
颜绍正在桌旁看书。
萋萋小心地瞧了瞧他的脸,但见他面无表情的。
少女心中惴惴,且不知他和魏毅后来有没有见面,他们之间的交易又怎样了?
她无法向他过问,但又极其想知道,想来想去便决定出去透透丫鬟的话。
可刚走到门边,却霍然看见一支朱钗。
少女捡了起来,只见那朱钗上原本亮晶晶的珠子此时被磨污了,好像被人踩了一般。
这是她的东西,也是她原来唯一的一支朱钗,萋萋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掉落的了,许是那会儿?
少女从怀中拿出帕子擦了擦,但擦了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蛮心疼的,她心中叹息了一声,用帕子把它包了起来,出了门去。
小月正在外头扫着院子,萋萋唤她一声,朝她招了招手。那丫鬟立时过了来。
萋萋从怀中拿了点碎银子塞到了她手的中,然后开口问道:“公子下午去哪了?”
那小月看到银子极是意外,乐了够呛,连连点头道谢,而后一五一十地答道:“魏二爷邀了公子过去。”
萋萋长睫微动,“只是去了魏二爷那?”
小月点头,“是的,姑娘,正是奴婢为公子领的路。”
萋萋应声,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和魏毅没再见面啊,想来此事一定会激怒魏毅,那魏毅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还能就这么算了?
萋萋决定静观其变。
第二日,那索桥修好,颜绍便早早地离了府。
晚上返回,他坐在马车上正闭目养神,然行至街区,却听有女子的呼唤声。
“这是魏家的马车么?”
车到了街区行的缓慢,他听到外面紧促的脚步声,那女子一直气喘吁吁地跟在车后。
车外的阿忠闻言向后张望,一见大惊,立时向车中的颜绍禀道:“邵公子,外面的是侯爷的女儿和她的丫鬟。”
颜绍闻言睁眼。
“何事?”
阿忠恭敬地道:“具体不知,但看样子好像是她们的马车出了问题,或许是想搭车回府。”
颜绍应了一声,“停吧。”
阿忠闻言大喜,立时招呼马夫停了车。
那魏如意胸口狂跳,正站在路边望着,一见车停了,立时快步走了过来。
魏如意瞧了阿忠一眼,假装不知,柔声问道:“阿忠,车中何人?”
那阿忠也极是恭敬地回道:“小姐,车中的是邵公子。”
魏如意听了,应了一声,转头走向车窗旁,缓缓一礼,柔声道:“原来是邵公子,邵公子幸会,我是魏家三小姐魏如意,今日出来买些东西,不巧马车出了些问题,无法赶路,现下天黑了,不知,不知可否搭公子的车一起回府,打扰公子了,还望公子海涵。”
颜绍什么也没说,只是随手推开了车门。
魏如意一见大喜,在小芙的搀扶下,上了车去。
她小心地坐在了颜绍对面,但见男人面无表情,闭着双眸,看也没看她。
好一副英俊的模样,魏如意不禁心中暗赞,胸口登时又狂跳起来,缓了一缓,方才柔声道:“多谢公子。”
对方无声无息,也没有应答。
魏如意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
他不看她,那可是够令她沮丧的了。
不过他虽闭着眼睛,但魏如意知道他并没有睡,于是便娇滴滴地恍然大悟般地说起话来。
“呀,我和邵公子见过面的啊!”
颜绍闻言便漫不经心地睁开了眼。
俩人目光相对,那魏如意的胸口立时又猛跳起来。
但颜绍看了一眼便又合上了,面容依旧,极其冷淡。
这可实在是让魏如意大失所望!
她立时心下一沉,但调整了自己一番,又笑了笑,歉然道:“昨日让公子见笑了,都是我太着急,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莫要怪罪才好。”
她但觉自己从未和任何人这般低三下气地说话过,可眼前这男人竟然依旧冷若寒冰,不瞧她,也不说话。
别的男人都是变着法儿地盯着她看,变着法儿地讨好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对她这般态度的男子。
魏如意更加失望,但心中也蓦然升起一股敬畏,愈发地觉得他有魅力,觉得他与众不同。
她胸口“砰砰”猛跳,脸早已烧红,极其激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他再次睁开了眼。
颜绍修长的手指挑起窗帘朝外望去,过不多时突然沉声向外道:“停车。”
外头的马夫听了,立时拉住缰绳,待车停稳了,颜绍便掀起门帘下了去。
魏如意从窗中紧盯着他,只见他直奔一家首饰店。
三小姐的脸蓦然又发起烧来,激动不已,心道:他,他不会是要送她见面礼吧。
以往爱慕她的男子,皆会这般,原来他虽然什么也没说,对她也只是淡淡的一瞥,但是还是喜欢她的!
瞬时激动无比,期盼着,但见他不时从店中出来,手中果真拿着一支朱钗,阳光下一看便价值不菲。
魏如意胸口猛跳,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正襟危坐,等着他上车,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马车很快再次使动,男人再度闭上眼睛,非但什么举动也没有,却是连什么话都没有。
魏如意心急心燥的很,不禁拽起了手中帕子。他要什么时候给她呢?
急切地盼望着,可硬是直到到达了目的地,她也没盼来她所期待的。
魏如意脑子嗡嗡直响,但觉没有理由啊!
返回魏府,魏如意以相谢为由,一直送他回到留香居,一来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二来她还在等他送她那见面之礼。
但大失所望,男人一直也没有相送之意。
待来到留香居,恍惚在那居门口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魏如意脑中“嗡”的一声,这时方才猛然想了起来!
这邵公子不就是赎了萋萋那个小贱人的人么!
这时再想起那朱钗,魏如意登时咬住了嘴唇,气炸了!!
第二十五章
丫鬟立时麻利地将那筷子捡了起来,拿了双新的给萋萋。
颜绍斜瞥了少女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向那来报的丫鬟道:“带他去偏房厅堂等着。”
“是。”
丫鬟应声去了。
萋萋心中翻江倒海,脑中“嗡嗡”只响,害怕极了。
颜绍正吃着东西,可耳边霍然又传来“啪”的一声。
他剑眉一蹙,但见萋萋手中的筷子又掉了下去,转眼再看她小脸儿煞白,倒似是哪不舒服,于是便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萋萋其实没哪不舒服,她只是心里不舒服。
但当下她却捂住了胸口,秀眉蹙起,双眸微闭,长睫颤动着,脸上露出了几分痛苦的表情,艰难地喘息了起来。
“我……”
少女娇娇柔柔的声音,酥软人心。
她轻轻地抓住了男人胸口的衣服,软软地倒了过去,“我难受……”
颜绍剑眉又是一蹙。当下他在吃饭,何时有人敢打扰过?这少女没什么规矩。
心中不悦归不悦,他当下也没什么责备,只放下碗筷,沉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萋萋娇娇滴滴地道:“适才头昏,胸口也不舒服。”
男人听罢,抬眸向一旁的丫鬟道:“去叫大夫过来。”
丫鬟应了声。
萋萋伏在他的胸前,娇声道:“不必了,现在好多了。”说着如藕长臂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小猫似的缩在他怀中。
颜绍颇是无奈。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粘他,更没人敢动不动就往他怀里钻。
但她柔柔弱弱的,身娇体软,又香又美,又萌又媚,来了又叫他舍不得推开,于是便颇是无奈地环上了她的肩膀。
萋萋要是知道这深沉冷漠的傲娇公子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上!那定打死她也不敢碰他这金贵的身子了。她只道他是一个贪恋女色的普通男人罢了。
当下她藏在他的怀中,眼睛转来转去,就想把这个男人锁住,不让他出去见那个混蛋。
就算是不能一直阻止他去见魏毅,好歹也让那魏毅等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
魏大公子身份尊贵,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到时候定然觉得这姓邵的不把他放在心上,气死了。
俩人要是闹翻了,这姓邵的这么傲骄,还能求他?还能主动给他送小妾?一定不能了。
萋萋打着如意算盘,念及此,又是一声娇吟,抽噎一声,便要哭了似的。
“公子说萋萋的身体这般不好,今天这儿疼明天那疼的,是不是会短命啊?原来短命也便罢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但现在不一样了,萋萋有了公子,每天都能看到公子……只要看到公子,萋萋就高兴,就觉得满足,活着也有了希望……可若是活不长死了……”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柔软的声音带着哭腔,“萋萋不怕死,但怕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她说着仿佛极是激动,抬起了小脸儿,眼睛泪汪汪的,崇拜、爱慕又情意绵绵地仰视着男人。
颜绍喜欢她这个眼神儿,听着小美人娇娇滴滴的情话,看着她那楚楚动人的样子,当下脑中蓦然变又有些晕乎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沉声道:“我会让你长命百岁。”
萋萋但觉气氛很对头,顺势便贴上了他的胸膛上,搂着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了他。
“有公子这句话,萋萋便觉得没白活一场,什么都值了。”
颜绍听着,闻着她头发上的香气,身上散发的体香,感受着她温软的身子,嫩滑的小手和呼吸,瞬时脑子就不转了……
魏毅原本胸有成竹,但觉颜绍肯定会把萋萋送给他。
他一直盯着留香居的动静,也一直盯着颜绍的动静,但三天过去了,对方一直也没来找他,反倒是一天天早出晚归的往一个鸟不拉屎的岷山奔,那地方有什么?
魏毅生气,想来问,但又怕显得很急,有失身份,因此迟迟也没来。
但这日在魏钦的催促下,他也实在是等不及了,又恰逢听说那姓邵的今日在居中,没出门,这便过了来。
丫鬟通报了之后,把他带到了偏房厅堂。
魏毅喝着茶,这便满心愉悦地坐下等了。
起初的时候心平气和,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实在是坐不住了,他不禁心下好奇也生气。
这他娘的是干什么呢?莫不是特意跟他摆谱呢?
魏毅气坏了,但仍耐着性子继续等了。可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实在是等不了了。明晃晃的轻视,他何时让人这般不重视过。
以前他爹的朋友,他又不是没见过,哪个敢忽视他?
他堂堂省巡抚文乡侯家嫡出世子,在这辽城就是地头蛇,小霸王,谁他娘的敢跟他摆谱!
火冒三丈,一怒之下,他便大步冲出了厅堂。
来到院外,但见几个丫鬟都在外侯着,那正房屋门紧闭,他心下蓦然很是狐疑,可转瞬便听见了房内少女娇滴滴的声音……
魏毅的脸瞬时铁青无比,但觉气的都要吐血了!
他咬牙切齿,狠狠地一攥拳头,伸手朝那房门使劲地指了两指,心中大怒道:“你他娘的给小爷等着!”言罢蓦然拂袖离去!
萋萋被疼了个够呛,躺在床上不住地哆嗦,累的连翻身的力气也无了。
少女闭上眼睛,咬上了唇,心中不住地暗道: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哎!
颜绍在床边穿着衣服,正裸露着上身,极是伟岸,可萋萋没心思欣赏,只自顾地想着自己的事儿。
也不知那魏毅什么样了?生没生气?一会儿俩人见面了又会发生什么?这公子心中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这两日来与他云来雨里的,该诱的时候诱了,该哄的时候也哄了。适才她骗他时,违心说了那许多好听的话。他曾回答说会让她长命百岁。
那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他不会把她送给别人呢?
还是,还是那不过就是男人箭在弦上时的一句戏言。
萋萋确定不了,依旧觉得心慌不安,这时见那公子穿好了衣服,正侧头低眸瞧她。
少女缩在被窝中只露出个脑袋,小脸儿上尚发着烧,白里透红,娇艳无比。
男人看着不由得又想起了她适才那妖精般的身段和模样,心中又是一荡。
萋萋恍惚回过神来,见颜绍正在瞧她,便柔声问道:“我,我能睡会儿么?”
她太柔弱了,好像几下子就能把她撕碎了般,也禁不起什么折腾。
颜绍沉声应了一声。
屋外的丫鬟听室内的动静停了,又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进了正房,停在卧房门口禀报:“公子,大公子走了。”
萋萋一听心中蓦然狂喜,在被窝中使劲儿地攥了攥手。
颜绍经那丫鬟一提醒方才想起了那魏毅来。
不过无妨,他之所以让丫鬟把他带到厢房去等,就是没打算见他,走了算是识相了。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少女假装这才想了起来,极是关怀和担忧地道:“魏大公子会不会有什么要事?”
颜绍没回答,转过了身,只有一搭无一搭地沉声道:“睡吧。”说完就转过屏风,出了卧房。
萋萋舒了口气,咬住嘴唇,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别的不确定,但她想他二人之间的交易多半是崩了。
暴雨之后的第二天空气极是清新。
魏二爷魏云楼负手在后,立在一间雅致的二楼阁楼之中俯视外面的景色。
其外是一面湖泊,此时微波荡漾,湖边绿草青青,柳条柔,景色颇是宜人。
他正朝外面看的出神,这时,一个小厮来报。
“二爷,邵公子来了。”
那魏云楼应了一声,转过身来。
这阁楼之上四周通透,幔纱相罩,中间是一张雅致的圆桌,其下两把精巧的软椅。
魏云楼看着那对面的椅子,情不自禁地脑中恍惚就想起了数月前的事。
那时萋萋就坐在这张椅子上,穿着一身毫不起眼儿的青衫,雪白的小脸儿,垂着头,揉捏着手,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极是可怜,却也极是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