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叶钦听叶明成提起这个,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制止他说下去,又斜睨了一眼不远处的爷爷叶官第,见他没有注意这边,“我们去外面说。”
张建平和王武这两个初中同学家里塞了钱,一个去了一中,一个去三阳中学,也不知道他们听说了自己去比赛的事情。
叶明成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叶官第,明白了叶钦的意思,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院门,来到了家门外的小路边,叶明成看着叶钦,有些疑惑道:“说吧,什么个情况?”
“我上次和老师去市里比赛,拿了两个跑步的冠军,还有几百块的奖金……”
“比赛?”叶钦话刚说了一半,叶明成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你是去读书的,不是为几百块去搞这些乱七八糟事的。”
叶钦声音低了下去,跟着说道:“还有个专业队的教练到学校来找我,让我当运动员,说包吃包住有工资,还分配工作……”
“你没答应吧?!”叶明成声音微微提高了起来。
“没。”叶钦摇了摇头,“我就是答应跟我老师练体育,体育高考有加分,然后学校给我补助,免一些学杂费。”
“没有就好。”叶明成似乎轻轻出了口气,“你要是答应下来去做什么运动员,你爷爷非被你气死不可。你爷爷一辈子就想家里出个大学生,你爸是高中生本来……算了,不说他。我是读书不行,高中都考不上,你爷爷就指望着你呢。我们是穷,学校愿意减学费就减,不减我要供你出来,没到要你都去赚钱的地步,这个事你就不要跟你爷爷说。”
“那我在学校练体育,做体育特长生呢?”叶钦看着叶明成,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可以考大学对吧?”叶明成皱着眉跟着问道,体育特长生这个名词他听着有些陌生,隐约有耳闻,但又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
“嗯,可以考,高考还有加分。”叶钦认真地点点头回答。
“那就可以。”叶明成想了想,又跟着说道,“这个练体育我又不懂,就怕你太辛苦,身体吃不消,到时候身体弄垮了跟我一样,你自己要把握好度。这个你也不要跟你爷爷奶奶讲,他们知道了又有得啰嗦,你有事就跟我说。”
“我会注意的,小叔。”
叶钦脸上绷紧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下去。他是真怕叶明成也不同意,这个事情爷爷奶奶不懂瞒着他们也就算了,可小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瞒着他的。
“等下。”两人说完正准备往家里走,叶明成突然开口说道,“还有个事,你下次不要跑砖厂去做事了,要不是老郑跟我说我都不知道这个事,你在学校就好好读书,嗯,还有那个什么体育特长生,我都不管你。这个家有我,还没到你去担当的时候。”
弯弯曲曲的黄泥路上,一辆嘉陵摩托车车尾排气口冒着淡淡的青烟,有些艰难地七拐八绕,缓缓行驶着。
前几日骤降了一场雨夹雪,路面上不少坑洼低凹的地方都有了些积水,显得有些湿滑,摩托车的车轮碾过之后,顿时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辙痕。
孝里镇的乡村冬日里并没有什么太美的景致,虽然远山依稀如黛,偶尔路边也不乏翠绿葱郁的草木,不像北方村庄这时候或黄色苍凉或白雪皑皑,但道路两侧大片农田里密密麻麻裸露的稻杆硬茬,还是平添着几分萧瑟气息。
上云村村口桥头,叶钦背着书包从摩托车后座跨腿下下车,用手轻轻揉搓了一下一路被风吹得有些生痛的脸颊,转而轻轻拍了拍前面中年人的后背。
“友标叔,谢谢啊!”
“客气个什么劲。”驾驶摩托车的是一个圆脸中年人,双脚驻在地上,正忙着点烟,听到叶钦的话转过头咧嘴笑了笑,“你这上高中了后难得回来一趟,刚好还被我撞上了,能不捎你一段嘛。对了,你这放假比别人要晚啊,这离过年都没几天了?”
“嗯,我在学校多呆了几天。”叶钦在路边的一块干燥的硬地上跺了跺脚,坐了半个小时的摩托车,冷风直往脖子里灌,脚也有些冻得发木。
“你这读书够勤奋的啊,好好念,以后考个大学!”圆脸中年人美美地抽了个廉价香烟,指了指叶钦,“行了,赶紧回家吧!”
“好嘞,那你慢点!”
叶钦笑着挥了挥手,目视着圆脸中年人啜着廉价香烟,在寒风里开着摩托车朝另外一边的岔路上驶去。
寒假放假已经有好几天,因为他已经入选了南秀市代表队的阵容,春节回来后没多久就要去省里参加青少年田径锦标赛的比赛,他就留在了学校多训练了几天。
今天刚从学校回来,坐中巴车到了镇上,就下车就遇到了同村的友标叔正骑摩托车要回来,他跟着就搭了一趟顺风车。
一路沿着小路往家方向走去,桥头下面的小河进入了枯水期,原本几十米宽的河面到现在只有四五米的样子,不少地方裸露出了细细密密的鹅卵石河床,路边的几棵杨柳树在这个季节叶子凋谢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
但再远一些,叶钦看到了自家的那棵大木樨树,依旧葱郁。比起夏天木樨树的叶子看着颜色要深一些,少了那股子油绿的光泽,但满树的枝叶仍然精神抖擞,奋发向上。
“奶奶!”
还没进门院门,叶钦就激动地扯着嗓子,远远地朝着小院内喊了一声。
上次回家还是十一月,去市里参加中学生运动会之前,转眼间现在已经到了一月份。这一学期四个月里,他也就中间回家了一次。
十几岁的少年在县城上学,虽然谈不上多少想家,但真的回到了熟悉的一草一木,还是觉得特别亲切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