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胜败

楚河汉界 灰熊猫 4412 字 6个月前

与韩信、陈余那仗不同的是,刘邦统率的可不是各怀鬼胎的赵国望族。见曹咎已经走投无路后,刘邦就发起全线进攻,尽力压缩楚军的空间。等他看清楚军的破绽后,刘邦就投入预备队,攻打楚军战线上最吃紧的地方。

背靠着汜水,曹咎根本无法增援那些受到重压的地段,很快就被汉军攻破,得不到支援的楚军士兵纷纷抛弃武器投降,或是甩下盔甲跳入水中,试图从汉军的锋芒前求得一条生路。

这种崩溃迅速引发了连锁反应,汉军击破了一处的楚军后,就开始向两翼展开,让更多的楚军呈现溃败之势。而曹咎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军全线溃败,最后一搏也宣告失败。

大司马曹咎在汜水河畔自刎后,楚军的成建制的大抵抗也就宣告瓦解。曹参、夏侯婴先后向刘邦来报,说董翳和司马欣也都自杀或是被杀,他们手下的秦军已经向汉军投降。

“派人去劝降西面的楚军。”刘邦调回头来,对手下吩咐道。这也是上次成皋之战得来的经验,呈现败势的楚军在受到直接攻击的时候可能会拼命抵抗,但如果不继续进攻,而是派人去劝说的话,反倒会很快投降。

“今夜整顿,明日我们全军渡过汜水,攻打荥阳。”刘邦接着又下了一个命令。只要行动速度够快,说不定除了荥阳、京县之外,还能把敖仓、广武都一起夺回,收复整个三川。

……

全速赶回东郡的项羽,分兵几路对彭越围追堵截。当初彭越花了一个月时间,攻下了楚国十五座城,其中还包括东郡的郡治定陶;结果项羽只用十天,就把连同定陶在内的十五座城全部夺回,还把彭越杀了个全军覆灭。彭越再次在少量近卫的护卫下拼死杀出重围,向着河内逃回去了。

听说项羽出现在东郡后,刚刚陪着韩王信从南阳出发,准备帮他收复韩国失土的九江王英布,二话不说地就和韩王信一起撤退回了叶县,重新躲进了这个经营已久的要塞里。

“果然都是从赵国带回来的士兵。”项羽估算了一下,这十天里他擒杀了彭越三千余人,其中大部分是赵国的甲士,其余是彭越的乡党和魏地的新兵,而项羽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刘邦不再借给彭越兵的话,他一年内是出不来了。”项羽从外黄救出项襄等人,对他们说道:“如果再遇到彭越,你们就坚守城池,不要与他作战,只要别损失太大就可以。”

项羽所部是没有什么损失,但彭越之前消灭了东郡的几千楚军,项羽需要从国内征兵来补充这些损失。

“大王这就回荥阳去吗?”项襄问道。

“嗯。”项羽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项襄和其他将领嘴里不说,心里都有种感觉,那就是项羽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以前项羽总是胸有成竹,有着非常长远的规划,从来不会犹豫不决,但现在项羽却常常显得和普通人一样茫然,举棋不定,不知道该怎么迈下一步。

看到天神一样的族长,居然也露出凡人的一面,项氏子弟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项羽确实是在迟疑不定,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在返回荥阳之前,先去南阳扫荡一下英布和韩王信,在他们下一次来骚扰自己之前先行给他们沉重的打击,给自己争取个一年半载的时间。项羽觉得还是得亲自前去,因为身边没有合适的人能对付英布和韩王信,

今天汉军很早就退兵了,因为就是有督战队在后,那些新兵也不肯发起进攻了。退兵后汉军早早就发水重新阻断了两军的联系,而曹咎最终还是没有出兵反击。

“不知道明天他们还进攻不进攻,”董翳大失所望地看着河对岸的汉军:“不过看他们这个士气,怕是刘邦退兵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吧。”

“是吧。”司马欣也深有同感:“刘邦估计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不甘心,舍不得这个机会。”

第二天一早,汉军再次在对岸列阵,而楚军也和这几天来一样,走出自己的营地贴着壕沟排开阵势。

曹咎看到汉军的阵势依旧是老样子,魏、赵的新兵在前,督战队在后,最后是数千汉王的本部压阵。

不过今天有所不同的是,曹咎看到今天汉军在一线部队的面前摆了无数个酒坛子。

“他要给士兵喝酒吗?”曹咎怪叫了一声。军中禁止饮酒乃是铁律,汉军的这个架势同样把司马欣和董翳看了个目瞪口呆,喝酒的士兵不好指挥乃是常识。

不过刘邦大概是太急于给士兵们壮胆了,隔着汜水,楚军还能听到汉军的军官正声嘶力竭地给士兵们鼓劲,称曹咎是个草包,楚军不堪一击,只要魏、赵的士兵鼓起勇气冲过壕沟,就一定能把楚军杀个片甲不留。

很快,汉军军官就打开了酒坛,让魏、赵的士兵开怀畅饮。

看到对面的士兵分到了一碗又一碗的酒,河这边壕沟后的楚军士兵也有不少人都发出了吞咽之声。

每个新兵差不多都分到了三碗到四碗酒,军官指挥着他们重新列好阵,然后吹响了号角——楚军知道,这是给看管水坝的汉军的命令,听到这个信号后,看管水坝的汉军就会开始合坝,大概在一个时辰内汜水的水位就会开始显著地降低。

但在水位还没有降低的时候,汉军的队列就发生了一波又一波的骚动,曹咎看到脸红脖子粗的汉军士兵,开始东摇西晃,不再老老实实地服从命令站稳阵脚。这些本来胆小如鼠的新兵,确实因为酒精而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和同伴推推搡搡,隔着汜水都能听到他们愤怒的吼声。

“酒喝得太多了。”周围的楚军军官开始交头接耳,这种情况大家都见到过,每次纵兵洗城的时候,军官总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这样的醉汉。这种醉醺醺的士兵行为最是不可预测,他们会失去所有对军官的畏惧,受到一句呵斥,就会赤手空拳地扑上来和刀剑出鞘的卫士搏斗。

汜水水位开始下降的时候,汉军的一线已经发生了全面的骚动,楚军眼睁睁地看着汉军已经自行撕打起来,那些魏、赵的新兵再也不肯屈服于督战队的命令——曹咎亲眼看着一个壮汉挥拳,把他面前的督战队士兵打倒在地,然后纵身扑上,和那个对手一起在泥泞里打滚。

骚动传播得越来越广,最后变成了督战队和一线士兵、一线官兵彼此之间的混战。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汉军阵后又响起了号角声,这声音曹咎也很熟悉,每次汉军停止进攻时,都会发出这种号角声,随后大坝放开,汜水水位恢复原状。

“全军出击!”汉军的号角声是压断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曹咎意识到机不可失,现在汜水的水位已经足以徒涉了,而水位恢复至少还要半个时辰以上。

曹咎的命令发出后,他身边的军官都发出了欢呼声,而当咚咚的鼓声响起时,上万楚军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所有人都清楚大胜就在眼前,自曹咎、董翳和司马欣以下,每一个官兵都对胜利深信不疑,一听到鼓声就人人发足急奔。

跑到河边的时候,楚军士兵争先恐后地跳入水中,把武器举过头顶奋勇地冲过汜水。一般的骂阵是绝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的,毕竟挨骂的只是将领,而不是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挨骂。但现在没有一个士兵愿意落在队伍后边,所有人都知道汜水还是会涨起来的,之前立足防守的曹咎并没有准备船只——被留在汜水东岸,就意味着没有机会砍下汉军的首级,为自己赢得奖赏和功绩了。

曹咎、司马欣和董翳全都不甘落后,带着各自的卫队以最快的速度渡过了汜水,看着渐渐升高的汜水,他们心中都大呼侥幸,要是汉军的骚乱早爆发一些时间,说不定汉军今天就不会拦坝停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