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恼,痛恨自己的无力,压抑到了极点之下,于是心态走向另一个极端,想要通过施虐于他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衡玉下意识在心里进行侧写。
她的视线极有压迫力的环视一圈,对上她视线的人下意识移开目光。
身边的嘈杂声慢慢停下来,连他们的孙子洋洋也停下了号啕大哭,许是哭累了,现在正缩在他妈妈怀里安安静静睡过去。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来处理吧,按照流程走。”衡玉转头看向苗丰茂。
苗丰茂微微松了口气,点头,“好的,安姐。”视线左右移动,苗丰茂看向宋松灵,指着陈浩对他道,“你来安抚他。”
宋松灵正一脸同情看着陈浩,听到苗丰茂的话,连忙点头,“好的苗师兄。”
至于最为难缠的中年女人,苗丰茂就自己上了。他朝荣明使了个眼色,带着中年女人和她的儿媳孙子离开大厅,随便找一个地方做工作,也免得让彼此都待在一个地方又起冲突。
“你没事吧。”宋松灵倒了一杯水,递到陈浩面前,语气柔和道。
陈浩蹲在地上,抱着头小声哭,瞥见面前的水杯,慢慢抬起头看向宋松灵。
被他的目光盯着,宋松灵下意识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你别担心,你老婆已经被带走了,不会有人再骂你了。”
“多谢。”瞧见宋松灵夹杂着同情的笑,陈浩的目光闪了闪,伸手接过水杯。
他哑着嗓子道:“你能扶我起来吗?”
从报警之前,陈浩就一直在和他老婆撕扯,本来就很多天没洗的衣服更是染上了不少灰。
宋松灵的脸上飞快划过一抹迟疑,她咬着唇点头,勉强伸出手把陈浩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却不知道,她这一番神色全都落在陈浩的眼里。
陈浩眼里有恨意一闪而过。在这一瞬间,宋松灵的形象和他老婆、大儿子、儿媳的形象重叠在一起,就算宋松灵努力摆出灿烂的笑容,她在陈浩眼里,也和其他人一样面目可憎。
宋松灵完全没有察觉出异样,正好奇向他打听道:“你为什么会拿存折?那应该属于你们的共同财产吧。”
“……”陈浩慢吞吞道,“我老婆总是对我大呼小叫的,有时候还对我大打出手,我额头的伤就是昨天被她推倒在地上撞伤的。大儿子和儿媳也对我不尊重,每个月工资又要上缴大半,烟瘾犯了就……”
真是可怜。
宋松灵脸上的同情之色更浓,“她这算家暴吧,不仅是男人对女人动手算家暴,女人打男人也算啊。你下回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报警,现在反倒是让她反咬你一口。”
陈浩抬眼看向她,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他笑了笑,“警察同志,你真善良,如果我的孩子能和你一样想就好了,现在就只有我小儿子还偶尔向着我。”
被对方这么轻飘飘夸上一句,宋松灵脸上的笑更浓了。
等调解结束,这么一场乌龙落下帷幕后,宋松灵私底下和其他两个实习生吐槽陈浩的处境艰难。
宋松灵掰了一块柑橘放进嘴里,“他老婆也是,一直在翻旧账,但如果不是她做得太过分了,陈叔叔也不至于缺钱到要偷拿自己家里的存折吧。”
嫌柑橘有些酸,宋松灵没再吃下去,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他们就站在走廊吐槽,陶星华走出来接水时正好听到宋松灵这句话,不由向她看过去。
“星华,你看我干嘛?”宋松灵疑惑道,“我脸上有哪里脏了吗?”
陶星华笑着摇头,“没什么。”
他没让自己的想法被宋松灵的话牵着走,疑惑道:“我也围观了一会儿,感觉那个男人好像也没这么无辜吧。虽然翻旧账不太好,但他老婆说了很多他不好的行为……”
“陶星华。”宋松灵插了插腰,表情娇俏,“我可是亲自和陈叔叔聊过天的,而且还亲自参与了出警,你就是旁听了一会儿,能有我了解得多吗?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充满厌恶时,无论那个人做什么,都让人厌烦。”
“额……”
陶星华抬手推了推眼镜,下意识抿唇。
他在大学时也修过心理学,在陈浩妻子、陈浩的儿媳数落他时,脸上的愤怒不像假的,所以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和一个女生,为了一个结果死死争辩。陶星华便好脾气笑笑,“也是,我还要忙,就先走了。”
陶星华服了软,宋松灵唇角勾了起来,颇有些得意。
下午时,刘队从市办公楼回来就直奔衡玉的办公室,站在门口把烟头摁灭,理了理身上的警服才敲门进去。
衡玉正在对陈浩这一类人群的心理状态进行侧写,瞧见刘队也不意外,“刘队,你从市局回来了?”
刘队不由一笑,“你猜到我去市办公楼做什么了?”
“连范局都去了,估计是和d市最近的地下毒品交易异动有关系吧。”手里的铅笔飞快写完最后一个笔画,衡玉把铅笔放在旁边,抬手指着对面的沙发请刘队坐下。
再一次在心里感慨起对方的敏锐,刘队道:“我就不坐下了,也没什么事,就是和你说一下,最近禁毒大队有行动的话可能要找你去帮忙。”
在有关祁氏集团的案子里,衡玉的表现太过出色,如果她不是犯罪侧写师而是一个单纯的刑警,禁毒大队早就死皮赖脸把人给拉去禁毒大队里工作了。
衡玉想了想,“那正好,我想去一趟禁毒大队,请他们帮忙调一个人的出入境记录。”
“谁?”刘队眼前一亮,“安姐,你不会又锁定嫌疑人了吧。”
“不好说,但对方盯上我了。”
“???”刘队后知后觉,“你是说这两天送你花的男人?那不用你亲自跑一趟,我帮你在警局这边打申请就好,我有这个权限。”
这样就更加方便了,衡玉没和刘队客套,笑着道了声谢。
下班时间。
衡玉脱下警服,拎着包开车回家。
回到小区楼下时,衡玉推开车门下车,一阵风刮过,留长不少的头发翻飞迷了她的眼睛。
衡玉抬起空着的右手,梳理凌乱的头发。
黑与白的颜色交织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九点,衡玉的办公室大门再次被荣明敲响——花店又一次给她送来了花。
这一次依旧是盛放如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