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态能这么好,我既意外又安心。现在不都说嘛,只要保持心情平和,癌症还是有很大治愈可能的。
我们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时间到八点半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医生。我马上站了起来,对他们笑道:“医生,你们好。”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病历,对我说:“你是她女儿啊。”
“是的。”我马上应道,“我妈的病怎么样?”
“到我办公室说吧。”他看了一眼我爸妈说。
我站了起来,嘱咐了豆包几句不要乱跑之类,然后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
他说得挺详细,但是主题思想就一个,保守治疗,能活一天算一天,因为现在已经扩散了。
我十二万分的不相信:“我看我妈精神挺好的。”
“那是病人心态好。”他说,“你啊,也想开一点儿。”
我心态沉重的回到了病房,才坐一会儿,我老妈让我老爸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收费单对我说:“我身体都这样了,什么都不说了。这家医院妇科方面癌症的排查挺好的,我给你交了一份儿的钱,今天你也去抽个血,做个全面的检查。没事儿最好,万一有事儿,早发现也是好的。”
“你说什么呢?有这么咒自己孩子的吗?”我爸打断了她的话。
我听了以后挺感动的,她现在大概是想到我们之间的感情了。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都有说开的时候。
“妈,我不用查。”我说,“在北京,每年公司都组织体检的,我没事儿。”
“钱都交了,你去查一个。”我老妈说着,“去吧,去吧,现在人少。而且我这是早就交了钱的,不用排队。”
这突如其来的好,让我眼睛都湿了。
“我等一会儿吧。”我有点舍不得离开。
原来,到了这个时候,老妈心里还是有我的。
“豆包我们俩看着,你去做个检查,中午检查完了,咱们一家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老妈又催。
她都说到这一步了,我再不去就有点不合适了,于是笑了笑说:“行,那谢谢妈了。”
“你这孩子,和我客气什么。”她笑着。
我心里揣着满满的感动去了三层的女性疾病排查中心,抽了六管血,然后回到了病房。
中午老妈非要让我和老爸带她出去吃饭,说就在医院附近,也不会出什么事儿。我不想让她私自跑出医院,又看她兴致勃勃的,不忍打断。
“我都到这个时候了,多吃一口,少吃一口也不会死。走吧。”老妈掀开了病床上的被子,执意要走。
她一生都挺任性的,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拉起了豆包一起走出去。
这家医院开在新区,是整个省会设备最好,水平最高的。周边也有成熟的商业,很快我们就找到一家不错的饭馆。
这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中途我提出要给小弟打个电话,被我老妈按住了。她说现在小弟才刚刚开始上班,心才收住,就不要在他上班的时间打扰他了。我一想也有道理,就放下了手机。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在爸妈这里吃过这么消停的饭了,吃到最后我都有点感动了。
傍晚时分我老弟来了医院,陪我坐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就说:“现在妈也没什么事儿了,你要是忙就回去。”
我老妈却拦住他说:“难得回来一趟,陪我几天。顺便等等检查结果。”
说起回去的时间,我忽然就想到了顾一笑。今天是他衣冠下葬的日子。
想到这里,鼻子就莫名的酸了起来,但在这个时候,我又不能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只好死命的压了下去。
我在老家呆了三天,拿到了检查结果,排查的结果很好,我所有的指标都是良。老妈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说着让我多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最后,我还是带豆包回了北京。
这几天,我们聊得很多,相处融洽,就像没有以前的那些隔阂一样。
回到北京以后,我有点说不出来的感伤。
最近是怎么了,就没一件好事吗?
罗小天要怎么才能介入到这场戏里呢?我现在能利用的就是罗小天的儿子是盛清锦生的。以罗小天的性格,一定不希望给自己的孩子再找一个同母异父的手足吧。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恶毒。
我这边办法还没想到,手机备忘录的提示音响了起来。其实,我不用看手机也知道是什么事儿。
明天是顾一笑的葬礼。
顾家动用了很大的财力物力去寻找顾一笑,整整找了一个月。现在,仍然音信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周以前,顾家传来了消息,要给顾一笑建一个衣冠冢。
提议的人是顾天宝,迫于各种压力,顾一笑的父母不得不答应下来。其实,他们也都明白,找了这么久,多半是没希望了。
我自从出院以后,虽没天天去公司上班,每天的事也排得很满。
这样完全满负荷的工作让我能暂时忘记锥心的疼。
顾一笑是给我留了信,但是他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很多事情我还是不知道。不过,我真的已经彻底原谅他了。不管他做过什么,我都相信他是有原因的。
所以,明天我想去送送他。
我在车上坐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的手不抖,开车离开了何萧的家。
回家的路上,豆包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我停好车,解开他身上的安全带,费力的把他抱下车。
才一转身就看到有人在我家门口等着,走近了才认出来。来的居然是我的养父。
“爸,你怎么来了?提前也没给我打个电话?”我问。
老爸脸上有些尴尬的笑,指了指我怀里的豆包说:“孩子睡了?”
“那进来说吧。”我努力一只手抱好豆包,打开了房门。
老爸跟着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房子才说:“你家的保姆呢?”
“现在不用了,没多少事,我一个人就忙得过来。”我说,“您在这儿等一下,我把孩子放回房间。”
他点头应下,我这才抱着豆包上楼。
其实,不用想我也知道,必定是家里有事了,而且不会是小事,否则以老爸的性格绝对不会再来找我。
其实,我们上一次闹得挺不愉快的。
纵然我对那个家还有感情,也回不去了。
更何况,自幼长大的那些感情,在这些年的反反复复当中,早就消磨殆尽了。
我放好豆包,转身下楼。一走下楼梯就看到老爸拘谨的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动。我忙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拿了一碟点心放到他面前,看了看时间问:“爸,吃午饭了吗?”
“吃了。”他简单的说。
“你一定没吃,跟我还客气什么。”我站了起来,“我给你做点吃的,你先等会儿。”
冰箱里有现成的食材,我拿出一小把阿菠菜,一小碗炖好的鸡肉冻,然后麻利的做了一碗鸡汤面直接端了出去。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不当不正的时候。我估算了一下他到北京的时间,一下就算到他是几点到我家门口等着的。如果我没算错,应该是下午一点左右。这个点儿,他不会吃饭。
想到这里,我又有莫名的心酸。
我对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了解,毕竟是半辈子的亲人了。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敢继续想了,怕自己情绪失控,于是低头看起手机。
等到老爸吃完饭了,我才问:“爸,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
他低头犹豫了很大一会儿说:“你妈病了,想让你回去看看。她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说。”
我一听也有点慌了。
如果只是一般的病,她说不出这样的话。
“什么病?”我着急的追问。
“医生说是乳腺癌,还是晚期的。”老爸声音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