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的三郎本人……也是知道“本能寺之变”终会发生的。只是他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是不屑一顾,还是对于自己死亡的结局当真无所谓甚至欣然接受……这些,也是压切长谷部深深为之犹疑的部分。
“既然想不出来的话,就交给信长公自己去考虑。”三日月宗近没有为难压切长谷部的想法,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因为这一次他们距离极近,三日月宗近的手总算没有落空。
“因为长谷部完全没有办法拒绝来自主公的命令吧?哈哈哈。”
压切长谷部对此确实无法反驳。他瞥了一眼容色出众的太刀付丧神,终究没有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肩上扫下来,只是似是平淡、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三日月宗近继续道,“是‘历史’本身就已经包括了羽柴秀吉和松永久秀的奇遇在内;还是‘历史’并无谬误,这两人只是因为意外牵扯其中、顺应而为呢?这两种推测,哪个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不管羽柴秀吉和松永久秀哪个有问题、是怎样的问题,实际上都没有太过注意的压切长谷部神情冷漠地反问道,“只要不影响现在的‘历史’就没有深究的必要吧?”
“不能这么说。”三日月宗近好脾气地说道,“先给出一个答案吧,长谷部?”
“——前者吧。”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压切长谷部最后还是回答道,“因为在三日月阁下和一期一振的记忆里,现在的‘羽柴秀吉’就是你们记忆中的‘羽柴秀吉’。”
“是这样的啊。”三日月宗近只是颔首,神情仍然是如老人一般平和沉静,因为历经风霜而看淡世事一样、没有出现任何惊讶或是犹豫的情绪,“那么将‘羽柴秀吉’和‘松永久秀’换成‘织田信长’呢?”
“……三日月阁下?!!”压切长谷部悚然道。
“只是这么想想而已——如果‘织田信长’也是和这两个有类似的遭遇,那刚刚的问题就不是能够无视的存在了吧?”三日月宗近轻松地说道,“我们的审神者,从一开始就是奇怪的人。不过奇怪得并不让人讨厌……哎呀,这样说来,那确实是很有人格魅力的一位殿下啊。”
在三日月宗近问到本能寺之变的时候,压切长谷部反而没有先前那样情绪激烈。
他以沉郁的口吻说道:“因为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不管对于“本能寺之变”是怎样的态度,刀剑男士想要做出“本能寺之变是维护历史还是保护审神者”的选择,前提条件都是他们要和审神者一同活到本能寺之变的时候才行。刀剑男士的威胁来自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审神者织田信长的威胁来自时间溯行军、和终将背叛的明智光秀。
就算刀剑男士们再觉得明智光秀不可信任,他们也不能对这个“历史人物”动手——他们遇到时间溯行军的次数十分频繁,遇到检非违使的次数却唯有一次。那一次里,刀剑男士受到的伤害还在其次,最让他们深觉惊悚的,是那一刻世界万物的时间都仿佛被停滞、而德川家康的记忆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动,将已知的情报当成了最新的情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力修改成更符合历史的、隐去了暴露得明明白白的时间溯行军的样子。
纵然当日内被时间溯行军所杀的普通足轻们并没有复生,刀剑男士们也不确定检非违使能力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如果说检非违使是这个世界自动生成的、最后一层自我保护的机制的话,那刀剑男士和时间溯行军无疑都是它的重点关注对象。只是检非违使平时视力模糊,难以注意到隐藏在普通人之中、或是借用历史上某个军队、忍者名义的刀剑男士和时间溯行军……但是,就算明智光秀真的被刀剑男士们或是时间溯行军们提前消灭,刀剑男士们也不能保证那个时候的检非违使还会什么都注意不到,更不能保证检非违使是否还有其他的应急措施。
例如姊川之战德川家康突然停滞的时间——如果连这个都能做到的话,检非违使是否还能更进一步?
如果杀了明智光秀,最终明智光秀却能够因检非违使的缘故回复成无伤的模样,那刀剑男士们可就真的是一无所获了。他们的人数太少,没有试探检非违使底线的余裕,更没有试探检非违使底线的必要。而且时间溯行军与刀剑男士们过于相似的本质以及完全相反的目的,这种既视感也常常让刀剑男士们背后一凉——就像是镜像的两端,他们与时间溯行军的区别明明不能跨越,区分二者的线却似乎一直近在咫尺。
“而且如你所说的话。”压切长谷部直接拿三日月宗近本人刚刚的推测来堵住他的口,“那谁能保证明智光秀不是和羽柴秀吉一样?”
如果按照三日月宗近的猜测,羽柴秀吉和松永久秀都是来自其它时代的人,只是意外抵达了战国、并且顶替成了“历史人物”的话。那么“明智光秀”一旦逝世,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和羽柴秀吉、松永久秀一样的第三个例子,再出现一个人顶替上“明智光秀”的身份,继续他未完的历史?
就算明智光秀位高权重,不是轻易可以被人取代的——奈何三郎也是不走常理,从来只看才能不看出身,只要对方表现出能够胜任的才能,就能飞快的松口许以高位!
“——所以只能等到‘本能寺之变’。”最后,压切长谷部笃定地说道。
他们现在要做的,并不是将时空上的法则、世界自我拯救的机制都一一摸清——他们的人力与才智都不足以完成这么浩瀚的工程,因此只能采取最为便捷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