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与羽柴秀长见面也不过两次。第一次的茶会上三日月宗近自然没有带本体刀刃出席,第二次——也就是昨夜,三日月宗近一直将刀拿在手中。这名付丧神的狩衣又宽又大,袖子下端并未缝合,刀刃拿在手里轻易的就能被衣袖完全盖住,只露出一截刀柄。羽柴秀吉和羽柴秀长都没有觉得“三日月宗近”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他们织田家的前家督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理解,而且“甲贺忍者”中除了“三日月宗近”外还有“鹤丸国永”“一期一振”“蜻蛉切”,听上去就像是单纯的在集齐名刀。可是名字容易取,想要找到与名刀几乎一样的仿制刀,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做到的。
他将这一振刀刃(本体刀刃)重新收回刀鞘,轻轻放回了原处——不管是角度还是位置,都和“三日月宗近”(本体刀刃)先前呆的位置一模一样。羽柴秀长冷漠地看着那一振仿刀(本体刀刃),好一会儿才缓步后退,悄悄地关上了门。
羽柴秀长的无功而返并不在羽柴秀吉的意料之中,但羽柴秀吉乐于见到这一点——理由正如羽柴秀长想的那样。所以他在面对带着军帽、皮肤白皙的萤丸时,表情与言语都非常的亲切诚恳,是与面对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太刀时若有若无的疏离与意有所指截然不同的、类似长辈的态度。
三日月宗近的相貌被羽柴秀吉认定为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达成的,但是三日月宗近的眸子好歹偏向暗色,次郎太刀灿烂的金黄双眸确实着实让羽柴秀吉心头一惊。有了当时的印象打底,此时他再看萤丸的白发绿眸时,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老实说,羽柴秀吉也曾经见过绿眸的传教士,这怪异却好歹熟悉的颜色让他能够面不改色的对萤丸露出微笑,连一丝一毫的戒惧都没有漏出来。
从年龄上看,已经四十岁的羽柴秀吉确实能够担任萤丸的长辈了——单纯从外貌的年龄上看的话。
“竟然是一个人赶路过来的吗?”明知故问地询问了萤丸的名字、核实了对方甲贺忍者的身份之后,羽柴秀吉笑道,“真是了不起啊。”
“因为我走得比次郎快。”萤丸认真地回答道,“三日月先生要跟着次郎,所以也比我慢了。我是第一个到的。”
“这可不对。昨天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就已经入住了。”只将萤丸正直的话当成小孩子的童言童语,羽柴秀吉的心里更加满意,口气也越发诚恳。
“那就当是你说的这样吧。”萤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最终歪了歪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大太刀付丧神的身体比起织田家目前具有的几名短刀付丧神都要更健壮一些——虽然这种健壮也只是普通小孩子的程度。但是并不知晓刀剑男士们异常的力量几乎人人都有,在确定了萤丸赶来的时间后,羽柴秀吉就对这个孩子过人的资质暗暗惊讶。尤其是让他觉得愉快的,是萤丸显然还不知世事、天真单纯的表现。
只是可惜的是,对萤丸再满意,他目前也不能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
次郎太刀与萤丸都是三日月宗近带到他面前的“投诚礼物”。他既然想要吊着三日月宗近,就不能与这两名付丧神过多接触,不然导致和三日月宗近已经到彼此心知肚明程度的合意突然崩裂翻盘,这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要他现在就放弃次郎太刀与萤丸,只以三日月宗近作为将二人拉拢过来的中介,这似乎又让人不太能甘心。
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太刀是为了放松羽柴秀长的警惕才假做睡着的吗?
不!
因为这两个家伙是真的睡着了!
片刻的迟疑都没有,他们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在喝了一夜酒之后瞬间睡着了!!
实际上,以太刀付丧神和大太刀付丧神在夜晚时分低到让人不忍直视的“侦察”力,他们根本没能发现悄悄藏身在屋顶的、身手非凡的羽柴秀长。会在夜晚时自然的开口催促萤丸去睡、清晨时又将萤丸遣去大门……这些是三日月宗近刻意为之还是自然而然的就那么做了,还真是叫人分不清楚。
熬了一宿实际上并没有对两位刀剑付丧神的精神造成什么影响,多到几乎摆满了房间的酒坛也没有让酒量都很非凡的两位刀剑男士头痛欲裂。几乎全无饮酒的后遗症,这两位刀剑男士只是非常自然、理直气壮的开始了补眠……
总之,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了。
羽柴秀吉早在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太刀入住当天就严禁足轻们接近他们,这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产生因两位付丧神的美貌引起的争端——虽然羽柴秀吉的本意仍然是不想在明面上与刀剑男士扯上关系。
羽柴秀长的概括能力比起形容稚幼的萤丸要好上太多,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所见所得都说得清清楚楚。只是和已经幸福地陷入梦乡的刀剑男士们不一样,操劳了一夜的羽柴秀长虽靠着以往当忍者时养成的习惯、精力看上去仍然十分充足,但是他的手脚要比平常稍稍僵硬一些,轻佻的笑容也变得漫不经心、瞧着十分敷衍。没等羽柴秀长彻底将手脚活动开,用热茶温暖自己的脾胃,就有足轻一路小跑过来,告知羽柴秀吉有一名自称是“甲贺忍者”的小孩子出现在了门口。
已经听羽柴秀长转述过次郎太刀醉酒后的胡言乱语,羽柴秀吉在心里猜测这个孩子大概就是“萤丸”,一边让足轻立刻将人带来,一边让羽柴秀长去找三日月宗近与次郎太刀。
羽柴秀长:“……”
半点休息都没能得到,甚至连四肢都未完全恢复人体常温,羽柴秀长搓了搓手,非常遗憾自己甚至还没有等到热茶被端上来。
他很能理解兄长羽柴秀吉的顾虑。由于出身就是忍者,他们只要收拢忍者在身边就有真实身份被发觉的风险——忍者的行为多有类似,目的也往往一致,同类的气息总是难以完全收敛干净。普通的足轻则可能被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太刀蒙蔽——样貌再怎么出离俊美、不适合隐藏,行动再怎么与正常的忍者截然相反,这两个人也是“甲贺忍者”。
从来就对哥哥真心实意的羽柴秀长只是耸了耸肩,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兄长支使人实在不客气,就乖觉地再次前去那两名刀剑男士的住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