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智光秀现在看上去忠心耿耿,在丹羽长秀看来,也只是将那根反骨藏得更深。
这样的明智光秀一旦获取了比现在更高的地位,选择叛变之后,对织田家造成的损害也会更大吧。
丹羽长秀不能肯定明智光秀一定会这样做,但他出于忧患意识,常常忍不住这么想道。他见到甲贺忍者的次数不多,但也有幸见过几次忍者与明智光秀相处的模样——这些地位低下的忍者,对身处高位的明智光秀,表现出的不是顺从,而是忌惮与警惕。
从十五岁就出仕织田家的家臣没有豢养过忍者,却不妨碍他知晓忍者的才能。这些日夜与危险打交道、为了打探情报绞尽脑汁的角色,某方面来说,对危险的感知力不比身经百战的武将要差。
碍于织田家的安稳,丹羽长秀无法在明智光秀没有表现出背叛意图时,以莫须有的罪名去抨击对方,他自身的骄傲与自尊也不允许他这样做。但是,他也清晰地知道,如果放任明智光秀继续这样渗透织田的内部、将甲贺忍者也蚕食为己身力量的话,三郎或许就会真的被那个叛逆的家臣所牵制。
他相信三郎就算落到这样的地步,也绝不会委曲求全。但是作为家臣而言,他更希望能在危机到来之前就将其铲除,最大限度地保证织田的实力与三郎的安全。
将画稿收入袖子中,铁定要从头画过的丹羽长秀沉吟了一会,口吻平淡地问道:“在攻下播磨的时候,秀吉的功绩还不足以抵消他先于柴田先生之前撤走的过失,但是他接下来如果能攻下但马,那这种功绩能否化解您对于他不听指令的怨气呢?”
“啊?”三郎看向丹羽长秀,表情看上去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对方这么说的原因,“你是在为秀吉求情吗?”
“是的。秀吉是很有能力的人,我认为他能够胜任更加重要的位置——但是,一切仍然由您来决断。”
丹羽长秀说道。
“我想请您,派出‘甲贺忍者’去观察秀吉这次攻打上月城的过程。”
“看上去很有信心嘛——这应该算什么?偷偷查房?不,是自习课上老师去查班级纪律吧?”三郎认真地想了想,最终找到了一个比较适合丹羽长秀所说的请求的例子,“——不过你说晚了。”
“您的意思是?”
“已经去了喔,笑面和骨喰他们。”三郎说道,“就在前几天的时候,说是已经抵达上月城了。”
话说三郎的鹰——这还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鹰。
准确的说,这是今年七月份时伊达辉宗赠送给三郎的鹰,并且不是单纯的捕捉到并且赠送、而是已经经过了训练,能够参与狩猎的猎鹰。
想要将鹰驯服原本就不简单,更何况这一只鹰的品相着实非凡。饶是三郎这种对鹰的品种品种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出这只鹰的俊俏不凡,因此这次上洛也将鹰带上,甚至直接带着它前去面见天皇——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三郎完全没有固定时间的投喂与玩弄中,这只鹰竟然还能十分坚强、精神抖擞的活着。
在三郎没有理会鹰的期间里负责照料鹰的堀秀政当真功不可没。
在这个时代,鹰狩也是武将们经常进行的活动。专注于争霸天下的三郎在没有鹰的时候,对这项活动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更加热爱进行的活动是爬树。但是在伊达辉宗赠鹰之后,终于想起来这个时代还有一项自已很少接触的名为“鹰狩”的活动,三郎也就放任自己的好奇心,开始准备鹰狩的事情了。
可惜的是,松永久秀在八月的时候突然背叛,之后又有上杉谦信的敌视,以至于拖到了现在,三郎才有空去进行“鹰狩”,而就在他见完天皇、直接撵着鹰跑到东山去玩的时候——
啪,鹰跑了。
“既然是您心爱之物,那应当越快找到越好。”丹羽长秀说道,“昨日骤降大雪,鹰迷失了方向才没能回来。如果不快点找到的话,或许会被冻死。单靠您这次的几名甲贺忍者,力量太单薄了。我会发动其他人一起寻找的。”
“欸?不用这么麻烦吧。”三郎说道,“不是说小鸟飞走了又能飞回原地吗?寄信就是这样的吧。”
“……那是信鸽。猎鹰虽然不至于迷途,但毕竟具有野性,到您手中也只四月有余。”丹羽长秀说道,“鹰如果飞出了京都,恐怕不太好找。我想为您放出消息,看看近畿地区是否有人找到您心爱之鹰。”
“应对很及时啊,丹羽!”三郎夸赞道,“找宠物的话……就是这个吧!!”
“寻鹰启事!!!”
……对于三郎突然振奋起来的表情,丹羽长秀下意识的拢了拢眉,不知为何就联想到了三郎让他建造安土城时简陋到极点的图,以及他曾经见过的、整张纸都由数个圆圈构成的“锻刀室”的废纸图。
“纸和笔就在这里。”并不知道丹羽长秀有了多么准确的预感,三郎自顾自地将堀秀政备好在和室内的纸张与毛笔抽了出来。
砚台里的墨汁几乎干涸,毛笔被织田家的前家督重重地蘸在上面,笔头立刻就变得乱七八糟。把毫毛乱翘的毛笔摁在雪白的纸张上,三郎笔走龙蛇,如有神助般地在两分钟之内就绘画出了一副小鸟正在飞翔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