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明,回去的方法也不明。这对于一把已经有主的刀剑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
小心地保证了自己不会被发现,笑面青江悄悄偏过头,用眼角余光观察如普通小动物一般坐在榻榻米上的狐之助。
很快,狐之助就开口了。
它的面前没有人,但它却像是和什么连上了线,湿漉漉的大眼睛显得毫无焦距,只有空洞如机械音的声音在不断响起,流畅地朝着不知名的存在汇报着本丸的一切。
“审神者用于契约的姓名——织田信长。”
“今日日课完成度——3”
“刀剑收集——短刀1把,胁差2把,打刀3把,太刀3把,大太刀2把,枪0把,薙刀1把。”
“本丸——审神者仍处于失踪状态,未进行编号。”
铁炮在扣动扳机后,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响立刻从离他们仅仅二十米的地方传出。马被吓得长嘶一声,两只前蹄高高竖起——顷刻间,又是一声枪响!
原本还坐在马上、试图控制马的三郎身子一晃,竟然就这样栽倒下去!!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所有人都要心脏骤停了。
“我去那里看一眼!”原本跟在后面的羽柴秀吉当机立断的大声说道,翻身下马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而去。他个子小,又行动敏捷,只是几息之间就跑近了枪响的地点。
原本躲在那里的男人已经无影无踪,只有匆忙撤退导致草叶还在摇晃。但这个男人显然也很有忍者的风范,因为羽柴秀吉只是目不转睛的看了那些渐渐平静的草叶一会,就判断出这不过是为了混淆他人判断的骗局。
真正的、这个前来刺杀织田信长的甲贺忍者逃离的方向……
羽柴秀吉嗤了一声,像是猿猴一眼攀着树枝往上爬,做出登高远眺的假象。他的草鞋不动声色的在树枝上蹭了两下,将原本粘在上面的泥土给刮掉大半。随后才一跃而下,带着怒容飞快地赶回去,高声回报着自己的发现:“没有脚印——是忍者所为。”
织田家的队伍已经停滞,士兵们大多面面相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事发时距离三郎最近的池田恒兴,已经满脸惶恐地下马,握紧三郎的手。在看到那张和十多年前相比仍然没什么变化、此刻双目微阖的脸,他的表情立刻狰狞起来,仿佛即刻食人的恶鬼。
前田利家原本是拿着枪的,在看到三郎倒地,他几乎连枪都拿不稳,还是及时回过神,用脚勾了一下才重新将枪勾回自己的手中。他甚至没有再与佐佐成政抬扛的兴致,两个人此时是如出一辙的凶神恶煞,厉声咆哮着派遣士兵前去搜寻胆敢刺杀织田家家督的人。
就在队伍的最中心已经陷入混乱,家臣们脸色糟糕,袭击者不知所踪的这种时候——
栽倒在地脸色苍白的三郎猛地睁开双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苦恼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啊啊,吓了我一大跳。”
事实上才是被吓得快栽倒在地的池田恒兴又惊又喜道:“……殿下?!”
“摔下马好痛哦。本来还有点先打瞌睡,这下子完全清醒了。”三郎晃了晃脑袋,“不过,这样被袭击总觉得又会多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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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了我的远征。
和宗三左文字之前的认知一样,刀剑男士们原本没有想过远征还能发挥作用,也就从未尝试过。至于三郎兴致勃勃的召集他们进行测试,对他们来说,大概也只是作为刀剑付丧神对审神者的纵容——具体的例子还有笑面青江为让审神者高兴,而毅然决然地进行打铁(锻刀),发展出了付丧神的新功能。
所以他们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成功……更没想到出现的地方不是小谷城而是金崎城。
站在金崎城城外的六名刀剑付丧神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还是认命地由忘却了曾经记忆、反而对被灌注的历史记得格外清楚的骨喰藤四郎领路,一路从金崎城走到了小谷城。
编队状态下的刀剑付丧神无法接触活物,也就不能骑马。而朝仓家虽然因为有了织田信长这个相同的敌人而和浅井家来往密切,也不代表金崎城会随时有能赶去小谷城的马车。这可和岐阜去京都的次数不一样——而除了行动速度较快的马车,其余的前进方式反而比不上刀剑们徒步前进。
能被浅井家突然偷袭,金崎城和小谷城的距离自然不会远到哪里去。因此在耗费了大半体力后,刀剑们居然真的站在了小谷城城门,并借着不能被人看见的便利,穿过了看守大门的守卫,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本丸,并且到达了浅井长政和阿市的房内。
从这点来看,浅井长政坚定的“只要织田信长想,就可以不动声色取走我的头颅”这一想法,还真是完全没错的——如果刀剑付丧神真的能对人类动手的话。
将三郎事先写好的信放在地上,笑面青江都还没来的及起身,就感觉全身再度被失重感笼罩。他听到背后拉门被嚯地拉开,但在扭头看清来人的脸之前,身体已经抢先进入了来时的黑暗通道。
从这种巧合上看,人类看不见刀剑付丧神,实在是太好了。
正在考虑如何将与织田敌对这一事实告诉妻子的浅井长政,就是在此时踏入了房间。他隐约感觉里面有风,但很快,阴沉沉的天上就划过一道闪电,骤起的狂风从他身后吹进屋内,衣袖被风吹得拍打手腕,是比他之前隐约察觉到的还要强烈上十倍百倍的感觉。
不像明智光秀一样,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点亮了能看见刀剑付丧神的能力——浅井长政不过是个普通人。所以他并没有看到笑面青江以及正蹲在房内的其余几个付丧神,最先注意到的是被风吹到墙角的信件。
但他拾起的时候,看到了封面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给阿市”。
普天之下,会这样称呼织田信长的妹妹、他的妻子的,只有织田信长一个人。
剃着月代头的武将在意识到侍女在此之前都没有来过这间房的时候,只觉得背后都要被冷汗浸湿,整个人如坠冰窟。
浅井长政因此下定决心要和三郎死磕到底,这就不需要多提了。
……反正不管是三郎本人还是刀剑们,都不知道送个信能弄出这么大事来着。历史上浅井家也是和织田家死磕最后灭亡,浅井长政这种决心当然是理所当然的——总之完全没有他们的事!
于是刀剑们除了对自己突然兼具信使功能略感纠结外,一时间还真没有注意到正常人突然得到信后奔腾的心理活动。
回程时的失重感比起来时要来的更久。笑面青江甚至都已经注意到了,扭曲成环的白光已经从单一的白色炸成了七色的彩带,视野里依旧是一片漆黑。
在这种纯粹的黑里,他甚至看不清同伴的脸,更别说看清一并远征的刀剑身在何方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紧握住腰间的本体,将两指贴在目贯上。
目贯微凉的触感在失重中显得格外清晰。
笑面青江再度闭上了眼。大约又过了几分钟,他感觉到眼皮被什么炽热的光芒照着,哪怕没有睁开双眼,也能感觉到外界的明亮。因此他十分谨慎地略睁开一条缝,等到适应了,才慢慢将眼睛全部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