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我家少年郎 赏饭罚饿 4314 字 8个月前

项桓眉眼微不可见地一怔,朝旁睇了一眼,脸颊的肌肉冷冷绷起。

“放你妈的屁!”

余飞挤到人前替他撑场子:“你找死是不是?”

宛遥想不到自己安安静静地在后面当背景也能被殃及池鱼,混乱间宇文钧把她往项桓背后掩了掩,不着痕迹地跟着走上前,小声提醒说:“千万别摘面具。”

然后又安慰似的补充:“放心,他会有分寸。”

偏将看见他们三个并排而立,一副随时要咬人的样子,倒也并不露怯,反而嗤笑一声:“干什么?仗着人多势众,想以多欺少不成?”

项桓觉得他可笑:“就算单打独斗你照样不是我对手,识相地赶紧滚吧,省得一会儿哭爹喊娘的。”

偏将冷下脸,阴测测地质问:“项桓你是不是不敢跟我赌!”

“怕输是吧?”

“谁说我不敢赌!”

他生平最爱吃的就是亏和激将法,此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着道着得这么快,宇文钧拦都拦不住。

“既是敢,那你躲什么?”

项桓双目微瞪,狠厉道:“你瞎吗,我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躲什么躲!”

对方嚣张地把那柄腰刀一拍,“是个男人就别扭扭捏捏,赌,还是不赌,一句话!”

他恶狠狠地踩上凳子,倾身过去应道:“女人不给,就我这一条胳膊,你要是不要?!”

那人咬咬牙一想,觉得划算,大喊:“赌了!”

“赌了!”他重复。

三言两语便被人拖下水,宇文钧已经无言以对,只好抱歉地朝宛遥耸耸肩,她隔着面具摇头无奈地笑,早有些见怪不怪。

而余飞倒是跟着摩拳擦掌,满眼看好戏的神情。

赌局一起,两个人便气势汹汹地各守一方,骰子在其中叮当乱响。押大押小自古都是撞运气的玩法,久经沙场的赌徒或许能摸到点门路,但依旧做不到百战百胜,这把戏拼得就是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人品。

而项桓树敌无数,兴许早就把自己的人品给败光了,盅子一次接一次的开,居然连输不止。

盘面上的筹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划走,三局下来,他已经输了俩。

发觉情况不好,宇文钧和余飞皆默不作声地把手摁在随身的兵刃上,准备随时耍赖跑路。

“再来!”

对面的偏将带着胜券在握地阴笑,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项桓绷着脸大喊:“再来!”

只剩最后一把翻盘了,宛遥深深皱眉,凝眸盯着那只朱红的骰盅,三个骰子,四六五三个点。盅盖蓦地盖上,便发了疯似的左右前后来回晃动。

她视线地落在盅子间,嘴唇微启,轻得不能再轻地自语,像是在数着什么。

但听“砰”声一落。

庄家手里的骰盅稳稳砸定,骰子声瞬间哑然,两个少年都赌红了眼,项桓正要开口喊,冷不防衣袖被宛遥悄悄拉了一把。

她低声说:“押小的。”

他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解和狐疑地垂下眼睑,四目飞快的交汇,他想也没想,再抬头时扯着嗓子喊:“押小——!”

偏将没得选,只好押大。

“买定离手,诸位可下稳了!”庄家按定盅子,目光还在瞟那二位,平白让这气氛更添了几丝紧张。

“稳了!”他说。

“稳了!”偏将吼道,“赶紧开!”

“开——”

庄家轻描淡写的揭开盅,那底下清一色的三个两点,果然是个“小”。

项桓眼睛里冒光,转头去冲着宛遥惊喜地笑。

“哎嘿,真是个小!”余飞拍桌叫好,扳回了一成的众人重拾信心,继续敲锣打鼓地喊开局。

“得意个什么,不过就赢了这一把!”偏将啐了一口。

说也奇怪,宛遥选数的手气就有那么好,但凡她开口的,十有八九能猜中,到后来项桓也不用提醒了,只问她押什么才下注。

“我的天爷,赌神啊姐姐!”

余飞抢过那把人人艳羡的上古弯刀,拔出鞘试手,馋得不行,“往后我来赌场还叫上你!”

话音刚落就被项桓迎头打了一记,骂道:“做梦呢你。”

宛遥看他们三人玩得高兴,也不禁浅浅地露了个笑,目光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柔和。

而另一边的将军府,季长川牺牲了三坛子好酒才勉强把宛延喂了个半醉,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文人酒量竟如此之好,忍不住为自己的存货肉疼。

“大……大司马……”宛延人虽被灌得糊涂,脑子里却还没忘事,颤巍巍起来要告辞,“时候不早了……下官得……回家看看……”

“诶——”季长川留他,“不急不急,这才什么时辰?再喝两杯,喝两杯。”

“这……”

“难得来一趟,好酒不等人,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说着赶紧又满上,催着他喝,“来来来,瞧我坛子都开了,不喝岂不是可惜。”

宛延难以拂了大将军的好意,半推半就又吃了几盏。

季长川刚把酒碗端到唇边,听得对面“哐当”一阵响,老经历一头栽在了桌上不省人事——可算倒了。

他自己叹出口气来,总算能安心咂摸这佳酿的味道。身边的空坛子尚在滴溜打转,季长川打眼一瞄。

“我的二十年西凤啊……”他伸手去敲了敲坛子,心疼地摇摇头,喃喃道,“臭小子,可争点气吧。”

“啪……啪……”

赌坊内的骰子摇得分外欢快,方才的偏将输得哑口无言灰溜溜走了,斗败了一只,这边的士气愈发不可收拾。

项桓索性让宛遥下注,拨了一大堆银钱在她面前由她赌。

店内没什么姑娘,全是一帮糙老爷们,宛遥坐在上座,每每落盅后,她会沉思片刻然后轻声轻气的开口。赢多输少,鲜有败绩,着实惹人注意。

可若有几个想凑上前细看时,又会被她身边高挑英武的少年冷厉地瞪回去。

余飞等人在后面不断瞎起哄。

起初还赌得顺风顺水,后来却不知为何,开始连着不停的输。原本手边还是堆得小山般高的银钱,逐渐划得越来越矮。

瞧着又输了一把。

宛遥皱紧眉,过意不去地同项桓道歉:“对不起啊。”输了好多。

他不在乎地坐在旁边,说没关系,“出来玩嘛,又不是靠这个挣钱,你随便赌,我这儿还有。”

言罢,再掏出一把钱将筹码添齐,又是高高地叠成一座山。

无论如何,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宛遥深吸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再战。

新的一轮开局,庄家继续摇盅,赌桌一圈的人便屏气凝神,他手腕晃得飞快,大长袍的袖子便滑了半截在肘间,露出的胳膊肌肤黝黑,还有几条明显的划痕。

宛遥终于将注意力从骰子声中转移,便很轻易的留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她把视线抬过去,在场的所有人都带着面具,这位赌坊的庄家也不例外,相互不熟识的,不过就是仅凭着面具的样式辨认对方而已。

换而言之,倘若面具下的本尊偷梁换柱,根本不会有谁发觉……

难道这个庄家,被人掉包了?

然而场面如此混乱,她根本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换掉的。

此局宛遥并未下注,项桓头一转过来,刚要问,见她神色不对,话到嘴边不自觉的打住,只凑到耳边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宛遥跟着偏了偏头,“你看摇色子的那位,身形瘦削,肤色偏黑,胳膊上还有伤。我记得之前和人赌腰刀的时候,他的手还不是这样的……”

拿不准这是不是出老千。

项桓便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望,那庄家刚好停手,目光也不经意地撇过来,做贼总是心虚,一看他二人交头接耳的说话,对象仿佛还是自己,不由就开始无故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