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继续低头炮制草药。
“若是缥缈峰当真存在,缥缈峰之人却没有为我所用,我会是天命所归吗?”齐凌问得有些小心翼翼,话里却带着没有掩饰的野心。
比起没有野心,对权势有着向往之人更合衡玉心意。
她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想了想,勾唇笑道:“是不是天命所归又如何?”衡玉拍了拍手,把手上的草药碎屑拍下来,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我辅佐何人,这天下就会落入何人手里。”
“缥缈峰之人?注定的手下败将罢了。若是他也选择效忠于我选中的人倒正好,若是他选择效忠其他人,那就让他缥缈峰的传说就此终结好了。”
轻描淡写,意气风发。
齐凌不知眼前女子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但无可否认,她这样骄傲又睥睨的模样,实在太能让人忍不住去信服了。
“祁姑娘……你会辅佐我吗?”对这样的人,他的用词是“辅佐”而非“臣服”。
这样的人,你很难想到她会臣服于某一个人。更何况现在的齐凌很有自知之明,他并没有让人臣服于他的资本。甚至于他曾经高高在上的身份,也都成了老黄历了。
衡玉偏头瞥他一眼,突然收敛起唇边的笑,认真而又严肃道:“在你问我这句话之前,麻烦先帮我把药熬好,火要灭了。”
“啊?啊!”齐凌连忙低头加柴火,等他再抬起头,对方已经走出洞穴不知去做什么了。
罢了罢了,还有下次机会,若是祁姑娘当真有她说的那么厉害,那么他肯定得表现出吸引对方的特质才能赢来效忠。
慢慢来吧。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尤其是身份处境的一遭颠倒,齐凌也早早被磨砺得成熟。
五月天,帝都。
马车慢悠悠碾过城外的青石板路,往帝都城门方向驶去。车夫不知出示了什么令牌,马车很快就进了帝都城。
傅致靠着马车车壁,刚受过重伤的身体没得到好好调养,原本漂亮的嘴唇因为虚弱而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但即使虚弱,傅致依旧坐得笔直,眼睛明亮地望着对面的人。
“果如先生布局一般,如今江湖人都以为玄道宗那里出没的人乃明月教的人,各大门派都正在暗地里行动想要对明月教出手。”
傅致,武威侯世子。年且二十,正是英气勃发、姿容俊秀的年纪。
坐在傅致对面的人看着很年轻,却有一头白色长发,让人有些难以猜测他的具体年龄。身上披着一件宽松道袍,长相很普通,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他静静坐在那里,身上却好像笼罩着许多谜团。
“但还是出了些纰漏,没想到世子会受重伤。”魏道子淡淡道。
傅致摆摆手,“是我太过不小心了。与先生四载未见,先生的容貌依旧没有一丝变化,倒是更为神秘了。”
四年前先帝还在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东梁天下乱象已定。
四年前傅致只有十六岁,一日外出打猎突逢大雨,他与侍从进入一个破旧道观里避雨,在里面碰到了一身道袍打扮的魏道子。
当时魏道子盘腿坐在角落,听到动静抬起头,认真打量傅致几眼,突然出声道:“我等世子许久。”
然后,他直言傅致身上有帝王紫气,东梁天下一乱,就是他乘势而起的时候。
再然后,魏道子为傅致提出一个建议,让武威侯府派遣忠心之人打入江湖各门派,挑起江湖争端,将江湖势力把控在自己手里。
江湖势大,且奇能异士多,若是将他们握在手里,就能有一支奇兵。
提出这个建议,魏道子再建议傅致韬光养晦静待五年,随后翩然而去,在傅致连声追问下只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魏道子。
这几年,傅致琢磨着,结合自己翻阅过的记载,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缥缈峰来人。
天命果然在他这边。
说起来这只是傅致和魏道子第二次见面,但魏道子这个人太过神秘,以至于傅致再与对方重逢,立刻将对方认了出来。
“先生此次出现,可会待久些再离去?”担心会引起对方不适,傅致这话问得颇为小心翼翼。
“若是世子不弃,贫道打算在世子身边多留一段时间。”
傅致大喜,“这实在是极好极好,待到了武威侯府,我定会为先生安排一处僻静之地作为住处。”
“有劳了。”
四年前魏道子曾批算过东梁气数还有五年,也就是说距离天下豪杰并起,群雄割据混战,还有一年时间。
傅致为此已准备四载有余,此时的衡玉却还在悠闲熬着药恢复体内的伤势。
喝了一月有余草药,再配合上针灸,这一天,衡玉盘腿坐在溪边,闭着眼将经脉里乱窜的内力梳理,并且引导它们往丹田处游走。
内力越靠近丹田,越是压迫神经。刚被安抚的丹田因为突如其来的内力再次传出撕裂的痛楚。
衡玉面上虽没什么表情,额上却是渗出了汗水。但这个过程极为关键,衡玉闭着眼忍受着痛楚,继续加大力度将内力引导入丹田。
内力贯通丹田那一刻,喉间泛上一丝猩甜,被衡玉默默咽下。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她盘腿调息,一个时辰后,衡玉缓缓睁开了眼。
齐凌无事可做,捧着衡玉特意寻来给他的《左传》翻阅,但注意力一直没办法集中,时不时就要往衡玉那看几眼。
衡玉一睁开眼,就看到开小差的齐凌。
“你的内力恢复了吗?”齐凌挠挠头,出声问道。
衡玉虽然盘腿坐了快两个时辰,但一直都很平静,没什么异常的动静,齐凌也判断不出来她是成功还是失败。
衡玉没说话,只是抬手,往不远处的溪流轰出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