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这里的年味比起在陈平要轻了些,毕竟家族祠堂就建在陈平,那里的族人也是最多的。但都是过年,洛阳这边自然也是热闹的,又因为是天子脚下,这样的热闹总带着几分现世安稳之感。
从到了腊八开始,衡玉就一直不得闲,宋祢处理一些事情、招待一些到访的人时,因为宋轩身体虚弱,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她陪在宋祢身边露面。
越是接触,宋祢对她的期望便越高。
有些人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需要经历很多事情才能在上面雕刻出精致的纹路;而有些人,却好像生来就已经点亮了这方面的才能,无论经手怎样的事情,都能做得令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宋轩风寒好全,过来陪着衡玉一道处理事情。衡玉担心他太过伤神,大多是将一些比较轻便的任务分给宋轩。
处理完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后,宋轩将手边的书卷握住,却被衡玉吸引了目光。
衡玉正跪坐在一旁召见府里的几位管事,三言两语之下,那些管事却什么花样都不敢做,老老实实回禀,偶尔提及的数据有较大的出入,她还会蹙着眉点出来,这让那些管事清楚女郎君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自然当差更是用心。
为什么会有奴大欺主的事情,当你镇不住他,他就能反爬到你头上了。
其中分寸,衡玉把控得很好。既不会太过于苛责,却也不会让这些奴才随意掂量她。
想清楚这些事情后,再想一想如今洛阳中流传开的“宋氏双玉”的美名,宋轩不由勾唇轻笑。
醉里舞剑纵马,醒时抚琴作画,可是放眼寻常杂事,她依旧做得斤斤有条,并非那种清高到不通俗务之人。
这位,也是我宋氏玉郎。
“好了,退下吧。”衡玉将事情交代清楚,便命管事退了下去,她偏过头,挑眉问道:“轩堂兄在想什么。”
宋轩摇头轻笑,“我在想,你的笄礼该到了吧。”
“开春之后就到了,说起来,父亲母亲两人原本还打算赶来洛阳过年,但路上遇到了些事情,只能等年后才过来了。”衡玉说道。
膝下爱若珍宝的女儿及笄礼,宋祁夫妻两自然是要赶过来亲自主持的。只是因为宋祁在路上染了风寒,病得有些沉了,夫妻两只能在途中停留养病,不再急着赶在年前入洛阳。
宋轩肃正脸上神色,“洛阳才俊多矣,只是玉儿如今要执掌宁卫军,以后若是有机会领兵上阵,只怕你的婚事要么是耽搁下来,要么就要降下一些等级了。”
他与衡玉两人都是宋氏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他们的婚事,很多时候不仅仅只是个人的事情,也是整个家族的利益考量,所以两人对于当面讨论婚事这件事都表现得很坦然,就如同是在谈论政治一般。
他身体不适,宋祢在他冠礼后有为他挑选妻子的想法,却是宋轩将此事压了下去,他还要在等等,等到自己的身体好一些之时再做打算。
一位优秀杰出的郎君,是不必担心他的婚事的。
女郎君却未必了。
世道虽没有过分压低女子的地位,但对于女子,总是有所苛责的。
衡玉知道宋轩所说的降下一些等级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她选中的郎君将会独立于他的家族,就相当于是入赘宋氏一样,反正男方家族的考量是不会影响到她的立场与态度。所以如果想要寻到这样的郎君,她的婚事起码得在二三等世族中找。
衡玉回道:“耽搁下来吧,暂时不必考虑这件事,伯父的意思也是这样。”
宋轩瞥了衡玉一眼,悠悠笑道:“女郎君无心情爱,但已有人被你的姿容搅乱一池春水。”
衡玉心下了然,看来是有人托到宋轩面前,向宋轩打听她心中的打算。
毕竟以她在族中的地位,如果她当真要嫁,男方家族又愿意做出一些退步,这样的婚事也是能成的。
“我素喜红裙,素爱风雅之物,也素爱美人,所以我从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敛尽自己的光华,若是有人动了情,难道我就该为他的情思而负责吗。”衡玉只是回道:“轩堂兄帮我婉拒了那位郎君吧。”
宋轩正色拱手,“玉儿知道为兄不是这个意思。”
衡玉笑瞥他一眼,“宋安平啊宋安平,你连这都没有领悟出来吗,我这是想让你加厚送我的及笄礼礼物呢。”
宋轩无奈,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我的库房都已经搬空一角了,还不够满意吗。”
“那就是我错怪了轩堂兄,来,我亲自为轩堂兄沏一壶雨前龙井赔罪。”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一大早衡玉就起了床,依照往日的习惯去了庭院舞剑热身,待到身上出了些汗后,她才收起剑招回了自己的院子用早膳。
用过早膳后,衡玉亲自去库房看了她亲自做出来的烟花,上下检查一番,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后,衡玉这才满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