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千方百计把薛高卓安插在军队里面,为的就是牵制宋成化,但薛高卓此人刚愎自用,不是块的打仗料子,却处处想冒头,军功桩桩都想往自己头上揽,偏偏又是个蠢货,喊他来赶场他偏要来点黄。
宋成化和沈十三交过手,知道他不是愚蠢之人,知道他的雷霆手段,在他眼皮子底下试探,死路一条,除了白搭人命,没有任何作用。
这等蠢事,那个急于立功的薛高卓做得出来,宋成化绝对不会这么智障。
果然,沈十三说晋军屡次侵入秦地的时候,宋成化的脸相当精彩,晋皇帝没有命令,他不敢贸然和秦军交手,这次这个事件,是他治下不严,要是让晋皇帝知道,他要顶一桩大罪。
他只能将此事按下来。
这算是杀鸡儆猴,以后晋军再想试探边境,也得好好算算自己到底有几条命来死,而那十五卷待物侮辱性质的破席子,算是对晋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回敬。
秦军将领们只知道沈十三射杀晋军,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敢射杀晋军,一脸迷茫,只觉得自己将军可能有毒。
沈十三处理完晋军的骚乱,又一刻不停的找江柔,不停的查探,寻找线索,一直跟江蕴泡在一起,回家的时候天都黑尽了。
推开卧房,里面空无一人,床铺冰冷,没有人笑吟吟的喊他‘将军’。
有一瞬间,沈十三猛然觉得,睡了这么久的屋子,此刻看起来竟然没有人气。
桌子上还有两双纳了一半的鞋子。
一双是沈度的,一双是沈问的,没有一双是给他的。
江柔总是能抽出时间分一些爱给两个孩子,明明她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回家也是疲累不堪,却脱臼一只手都能慢慢纳鞋子。
鞋子的针脚很细密,鞋底做得很软,又美观又好看,后脚跟的绿宝石还没来得及嵌上去。
她的手一向很巧。
两双鞋子放在这里,半个月来,沈十三一直没有时间仔细看过。
静立片刻,他徒然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没来得及嵌上鞋子的绿宝石落到地上,清脆一声响,碎成了毫无价值的渣子。
他力气大,四只半成品的鞋子飞出去,散落在房间的各个方位。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绿眼睛的杂碎到底把这个蠢货弄到哪里去了?!
半晌,他渐渐平静下来,一只一只的捡起落了一地的鞋子,把它们原样摆放在桌子上,目光在在桌面上流连。
白眼儿狼,也不知道给老子缝一双!
夜晚安静,儿童的啼哭声由远及近,奶娘在门外敲门道:“将军,您快看看小公子吧,他哭闹得厉害。”
沈十三烦躁的打开门,“你是奶娘还是我是奶娘,哭得厉害也来找我,养你做什么?”
宋成化神色一变,像是惊讶,像是愤怒,但被迅速掩盖下去,反问那将军,“你是哪个卒?何时轮到得到你插嘴?”
那将领并不怯场,胸脯一挺,“天策军虎豹骑督司,曹烨。”
宋成化嗤他一声,“曹烨?谁?没听说过。”
曹烨脸上并无窘迫之意,宠辱不惊,沈十三接过话道:“宋成化,你少扯这些,你晋国士兵擅闯大秦领土,老子本来没想要他的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正撞到我军军事演练,一眼没看见,误杀了。”
宋成化脸上的表情骤然扭曲,因为沈十三那一句轻描淡写的‘误杀’。
秦家的将士们也服了。
他们明明亲眼看到沈十三一箭一个射杀了,结果他上下嘴皮子一搭,面不改色就直接偷梁换柱成误杀。
众人才觉得沈十三是个莽夫,现在又觉得他一肚子坏水。
射杀和误杀看起来也就是一字之差,其中的门道就大了。
射杀,那是故意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误杀,不是故意的,还可以再谈谈。
你的人故意闯我的地盘,我在自家的地盘练兵射箭,不知道他悄悄摸到我家来,呀!一不小心就误杀了。
我不是故意的呀!
你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还要跟我算账?!
你家里有矿啊还是你屁股比我屁股大啊?!
宋成化跟沈十三打过交道,知道他这人惯爱耍泼,看起来言语并不多不多,一旦开口就是颠倒是非黑白,你是抹不干净的。
沈十三的目光落在十五卷破席子上,说,“这几个人,你看你自己是领回去,还是留在我这儿?”
显然,领回去的意思,就是晋国吃下这么闷亏,自己认栽。
士兵的遗体留在别国,那是万万没有道理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战时。
打仗的时候谁还管你哪个国家的士兵、留在哪个国家?自己管自己都来不及!留在大秦的意思,就是——打。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各人看来,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
谁知,宋成化举手一扬,众人都以为他是要下进攻令了,他却只是叫人拔了箭墙,将十五名士兵的尸体拖回去,半眼都不看沈十三,阴沉着脸走了。
十万士兵来得浩浩荡荡,走也迅如疾风,不肖多时就离开了秦兵视线。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