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一听,就明白了,回想起下面禀上来的消息,喃喃道:“是梵音宫的人?”
霍清听了脚步,微微侧首,似是询问,“梵音宫……蜀国梵音宫?”
江蕴说,“是。”
蜀国的梵音宫是个杀手组织,里面的所有杀手都是女人,擅长以皮相迷惑敌人,猎物一旦放松警惕,就是死期已至。
据说这些杀手基本上都是幼时被拐来,或者从路边捡的流浪儿,一并拢到大本营,喂下宫中秘毒,定时解毒,然如同大浪淘沙一般,用最残酷的竞争方式,淘汰掉劣者之姿,留下优胜者。
梵音宫的杀手是最出色的,因为他们的竞争方式是最残酷的,活下来的人,不仅天赋是最佳,心也是最狠。
还是杀手组织最常见的手段——自相残杀。
但梵音宫的自相残杀段数高多了,残忍值爆表的那种。
幼女在六岁到十岁之间被拐来,自己组队,选择一名最佳拍档,这名拍档,是你未来几年生死相托的伙伴。
梵音宫有一处角斗场,每人每天的食物,都是从角斗场上搏杀换来的,你和你的拍档,每天只能有一人上角斗场——胜者割下败者的头颅,用头颅去换当天的食物。
最恐怖的不是你用命换来的食物还没有拳头那么大一点,而是梵音宫不限制同伴之间互相抢夺。
也就是说,你辛辛苦苦从角斗场上下来,得来的食物丁点儿食物不仅要喂饱自己,还要喂饱拍档,且你从踏下斗场的那一刻,无数双眼睛就已经盯向了你,和你的拍档。
你和你的拍档必须并肩作战保护好自己的食物,如果能力有限,被打死也是没有人管的。
没有人不需要休息,不可能有人能够不知疲倦的每天上角斗场拼杀,所以拍档是必须的。
你和你的拍档必须全身心的信任,托付,互相磨合,培养默契,才有可能从人吃人的战场上走出来。
梵音宫每年进入角斗场的女孩儿至少是百数人,可是每年只有一人能存活。
你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杀掉自己的拍档。
杀掉用性命相托了这么久的人。
这之后并不能马上执行任务,你只是获得了存活的资格。
也就是说按照最大年龄值来算,活下来的这个女孩儿,在十一岁的时候,已经杀人无数,学会了绝情绝爱。
今后的五年,每天都是地狱式的训练。
每日训练十个时辰,全年无休,训练师傅无时无刻变着花样想致你于死地,如果经受不住考验,就会训练中死去,连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儿,永远在挑战自己的潜能。
熬啊熬,好不容易出师了,又要开始执行任务,这辈子永远脱离不了梵音宫,永远只能被当做一个杀人机器,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所以梵音宫里的女杀手虽然人少,但效率极高,极少失手。
这样环境里走出来的人,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就能出卖一切能出卖的事、物、或者人,换取自己的性命。
她们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这仅仅是江湖上的传言,其惨烈程度,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有杀手组织模仿过梵音宫的训练模式,可是最后无一存活。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会有求生的意志。
这样的生命毫无意义,心里永远不会有阳光照耀,永远提心吊胆,所以没有必要活着。
但是梵音宫做到了,它让每一个杀手拼尽全力去训练,存活。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霍清目视前方,没有再继续梵音宫的话题,而是对江蕴说,“小公子已经被盯上了,除了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哪里都不安全,祝弈曾说三年才知小公子是否能长命,现在的情形,可是要提前叫他回到娘亲身边了?”
江蕴沉默了。
祝弈说沈问的情况并不算好,三天两头就要发一次烧,体质特别差。
小孩子不像大人能够好好配合治疗,每一次生病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这么脆弱的孩子,怎么能送回江柔身边呢?
可是除了沈府,到底还有哪里能将他护得万无一失?
霍清跟江蕴的考量不一样,他并不关心江柔的情绪如何,他只关心……梵音宫为什么要沈十三的儿子?
有什么目的?
还是幕后有人买凶?
其实以沈十三的树敌情况,有人买凶报复的可能性很高。
不,是极其高。
可是霍清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他总觉得,里面另有隐情,然现在一团迷雾,除了一个宋闵知,其余一概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霍清脑子里突然闪过些什么。
等等……
宋闵知?
梵音宫宫主……宋闵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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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
江柔崴了脚,本来以为不是很严重,两天应该就能下地走路了,但她想错了,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她只能干坐着看别人忙活。
过年当然要有些喜庆的气氛,江柔叫郭尧买了红纸,剪了一大堆窗花,她脚不方便,就叫沈十三往门窗上贴。
沈十三很嫌弃这些浪费时间的无用功,“家里没下人吗?”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从桌子上抓了一大把挨个房间的贴。
沈度就跟在老爹屁股后面给他端浆糊桶。
江柔剪完了窗花,又糊了两个大红灯笼,叫沈十三写了两个‘福’字,倒着贴上去。
沈十三的字苍劲有力,笔锋相当锐利,好好一个‘福’,愣是叫他写出了‘杀’字的气势。
郭尧送来了竹梯,沈十三一只脚都踩上去了,又退了下来,端了沈度手里的浆糊桶,把灯笼递给他,说,“你来挂。”
沈度小心翼翼的往上爬,沈十三甩手站在下面,连梯子都不扶一下,江柔怕孩子摔下来,远远的喊,“你把竹梯扶着点儿!”
沈十三伸了一根手指头挨在竹梯上,敷衍的‘扶住’了。
距离太远,江柔光看见他手放在了梯子上,还以为他真扶了,才放了心。
天色渐晚,江柔让人去喊江蕴过来吃年夜饭,自己又开始给府里的下人包红包。
江蕴没在家里,去叫人的下人一个人去又一个人回来,说给他府里的下人交代了,等他回家就让他过来。
沈十三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他去哪儿了,叫人去小宅院喊了他回来。
江蕴跟着小厮到沈府,刚刚天黑,江柔把红包分发给下人,然后和家人一起落座吃饭。
因为今年多了个孩子,江柔叫郭尧买了烟火,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
沈度在没喊沈十三爹的时候,在原来的沈家,年夜饭他只能坐在最角落,给他一顿饭,就没有人再管他,接下来不管什么娱乐项目,永远没有他的份儿。
一众已经成年的姐姐哥哥挥舞着烟花棒,而真正该享受童年乐趣的他,蜷缩在自己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喧嚣,看着外面的繁华,品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寂寥。
江柔想补偿他一个正常的童年。
她不能跑不能跳,只能坐看沈十三和江蕴帮沈度点了焰火。
可能是以前没有碰过,沈度对这玩意儿很稀罕,一根烟花棒他能盯着看很久。
在自己手里绽放的焰火比别人手里的美。
江蕴没有逗留多久,他还惦记着小外甥。
虽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他老觉得。
他娘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崽。
他爹完全想不起去看一眼。
他这个当舅舅的再不操点儿心,感觉跟个弃婴似的。
江蕴着急着要走,江柔默了半响,居然蹦出一句,“哥哥,不会是方太医来了吧?”
被敲了一个脑奔儿。
而此时,霍府。
霍清孤家寡人一个,向来对过年没有什么概念,每年的今天,也只是桌子上添两个菜色。
然他不重口腹之欲,添不添也没什么区别。
今年多了一个宋闵知,区别也只是在多添两个菜的基础上,再多添了两个菜。
家家都弥漫这团年的气氛,霍家很冷清。
宋闵知很沉默,基本上都是霍清说一句,她应一句,对方要是不搭话,她就闷头吃饭。
霍清慢条斯理的,话茬换了一茬又一茬,都不带重复,宋闵知也淡声的应着,今天这顿饭吃得格外的长。
宋闵知心里估计了下时间,放了筷子,说,“我吃好了,霍公子慢用,我先回房了。”
霍清微微颔首,“好的。”
她就转身往自己房间的方向去,刚刚要拐过转角,突然听到霍清喊她,“宋姑娘。”
宋闵知转头答道:“嗯?”
霍清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说:“新年快乐。”
她一愣,也说,“新年快乐。”
她走过转角,霍清也放了筷子。
宋闵知回了房间,看见霍清的屋子里亮了灯,男人清瘦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她吹了灯烛,换上夜行衣,在夜色的掩护下,像猫一样蹿上房顶,揭了霍清屋子的瓦片,亲眼盯着他睡下,才离开了霍府。
她一离开,原本睡得好好的霍清缓缓睁开眼睛,穿上衣服,跟着她出了门。
宋闵知出了霍府一路左转三条街,在胡同小巷和曲风碰了头,问,“准备好了吗?”
曲风也着夜行衣,恭敬的回答,“回宫主,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动手。”
宋闵知说,“就现在吧。”
曲风领命,一身黑色,隐没在跟宋闵知相反的方向。
宋闵知蒙上覆面黑巾,飞快的朝沈问所在的小宅院靠近。
曲风还没动手,她不能靠得太近,远远的看到亮着暖光的屋子,她就停了下来。
她静静的蛰伏在黑夜中,等待着时机,正全神贯注的听着动静,突然察觉有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