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到最后,沈十三就是半月没上朝,硬生生的搞得像是犯了什么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大罪一样,光参他的折子都能摞到太极殿的房顶。
一看为了这茬儿,卓尚书就没少花钱疏通。
人家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皇帝还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有把这个怨气冲天的尚书宠着?不然他可能真的要翻天!
沈十三被皇帝念叨了一场,回府就让郭尧去把卓雅秋从尚书府接回来。
勤勤恳恳的小管教当场石化。
完了!
这家宴得鸡飞狗跳了!
郭尧不是从小养在沈府的,他是个穷苦出生,十来岁才进了沈府做工,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从民间出来,知道民间大多数百姓都是一夫一妻,很少有男人纳妾,就连在外面偷腥被抓到,那也是不了了之。
反正不会出现一男几女的情况。
平民和权贵之间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有富贵人家和官家,才会妻妾成群。
郭尧一开始就知道江柔家境普通,后来再看到江父和江母,两人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一看就是一夫一妻制的典范。
那现在接回卓夫人,从小在这种环境熏陶下长大的大夫人能受得了吗?!
就算是她受得了,她爹娘和那个看起来就不省油的兄长也不答应吧!
其实不仅是江柔,就连郭尧这个管家,沈十三不提,都已经要忘记卓夫人这个存在了。
实在不是他记忆力衰退!
实在是这段时间沈十三和江柔太和谐甜蜜,甜蜜到他这个外人都觉得腻得慌!
而卓夫人,从进府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就连新婚夜,沈十三都是去了三夫人的院子里,到后来也只去过听雨院一次。
从此这个卓夫人在郭尧的心里,就跟西苑的一群兄嫂一样,毫无存在感。
后来又被送回卓家这么久,这一时半会儿的,谁还想得起她啊?!
特别是在这种合家大团圆的节骨眼儿。
郭尧在沈府这么多年,一步一步从一个小打杂做到大管家的位置,从来没有见过沈十三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不嫌她烦。
不嫌她没用。
不嫌她哭哭啼啼。
不嫌她事儿多。
不嫌弃她……不能生育。
子嗣这种问题,古人都已经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沈家香火单薄,到沈十三这一脉,哥哥弟弟都死完了,就剩下这一根独苗,可见他承担着多么重大的责任。
说实话,郭尧不是很理解沈十三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这种人,压根儿就不理解什么守身如玉的概念,寻花问柳才是他们的常态,实在不行,让别人生一个,抱给大夫人养也是一样的。
但是他不跟别人生,正经夫人又不能生。
沈家是真的要绝后了……可是他偏偏就不提这茬儿,像忘了他已经二十八还没个儿子一样。
自从娶了新夫人以后,他整个人就像魔风了一样。
妓院不去,姑娘也不够勾搭,像突然不举了一样。
就在郭尧以为他要和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卓夫人。
而这个卓夫人和大夫人之间,明显是不能共存的。
郭尧对沈十三忠心耿耿,难免为他多想几层。
他刚兴致匆匆的为这一家人安排了家宴,这时候把卓夫人接过来,他估计那个大舅哥不掀桌子,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擅自决定,家宴过后,再接卓夫人回来。
到时候就算打起来,好歹还能多留几个完整的盘子。
毕竟这么大一个家,精打细算总是没错的,是吧?
郭尧纠结得要死的时候,沈十三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他正在揽月阁里,搂着江柔挖她前月埋在院子里的酒。
本来时间还没到,现在挖出来喝,多少少了些醇香的味道。
但是沈十三酒瘾上来,觉得还没喝过江柔亲手酿的酒,说什么也要尝一坛子。
窖藏时间不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江柔见他实在想喝,就拿了小锄头,和他蹲在院子里,就着月光,一锄头一锄头的挖他们一起埋下的酒。
------题外话------
京中有擅口技者,从此将军不早朝……
萧谨元对这个儿子了解不多,但他一生波澜起伏,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几句话下来,他就知道这个儿子和萧正卿一样,主意大,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一旦认定的事,别人绝对无法劝动分毫。
而且……刚刚见面,他不想弄得不欢而散。
萧谨元握了握拳头,试探着说:“蕴儿,你能叫我一声爹吗?”
这一问,算是默认了他的决定。
江蕴嘴巴张了张,顿了很久,道:“义父。”
‘爹’这个称呼,只有对江父,他才喊得出口。
萧谨元的神色暗了暗,又很快的掩饰下去,应了一声,“哎!”
是他操之过急了,现在让他忽然喊自己爹,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
萧谨元问:“你的养父和养母,也一同来了盛京吗?”
江蕴说:“恩,他们以后也定居盛京。”顿了顿,他又道:“我还有一个妹妹,现在是沈战的妻子。”
萧谨元很惊讶。
他把寻找江蕴的任务交给了萧正卿这个长子,对方确实对他说过江蕴有一个妹妹,但没说是沈战的夫人。
这才想起来,沈十三前段时间是娶了妻,就是不知道怎么就娶了江蕴的妹妹。
他原本是想为江蕴谋一闲职,为的是让别人提及这个儿子的时候,不至于说他不务正业。
挂一个闲职,萧府可以养他,也能让他不触及政治的漩涡中心。
在萧谨元的心里,这样不算入仕。
真正的入仕,是卷入无尽的血腥风暴的中央,并且提着头颅,努力的去站稳脚跟。
那样的日子,他过够了,不想再让江蕴再体验一遍。
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
江蕴作为萧府的人,有一个妹妹是沈战的夫人,也不知道将来是福还是祸……
但这终究是以后的事了,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谨元又想起一事,就问江蕴,“你的养父和养母现在住哪儿?我让管家置一处离府里近些的宅院,把他们安顿好,这样你去看他们时也能稍方便些。”
江蕴对他话中的意思装作不懂,“就不劳义父费心了,他们现在住在沈家,我已经在看住处,买了宅子就把他们一起接过去。”
意思就是,他会和江父江母住在一起,不会住在萧府。
萧谨元虽然觉得失落,但他知道让江蕴接受他这事要慢慢来,就不再强求。
他不能正大光明的认回江蕴,只能对外宣称他义子的身份。
他觉得亏欠江蕴,但江蕴本人似乎不甚在意,应了句‘随义父做主。’就要告辞。
萧谨元怕惹他烦,也不再多留他。
江蕴走后不久,萧正卿就回来了,听管家说江蕴来过,就去见萧谨元。
萧谨元正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萧正卿走过去喊他,“父亲?”
对方回过神来,“是正卿啊,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正卿点头,“恩。”
有些问题,原本不应该他过问,但他奔波这么久,实在不甘心就这样一无所知,他沉默了会儿,问,“江蕴真是父亲的儿子?”
萧谨元今天心情喜悦,对这个儿子更是觉得欣慰,“嗯,为了找到他,这些年辛苦你了。”
“那么……他的母亲是谁?”萧正卿看着对方的眼睛,缓缓问。
萧谨元神情僵了一下,似乎被戳到了痛脚。
但他没有生气,他一直是一个温和的人,也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他只是说,“正卿,长辈的事情,你就不要过问了,能够告诉你的,爹都会告诉你,没有告诉你的,那一定是你能不够知道的。”
萧正卿既然决定要问,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打发的。
“父亲,母亲性子平和,可以不过问,但这么多年,你一直让我找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难道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吗?”
萧谨元有些愧疚,他知道这件事让萧正卿忙前忙后,确实对不住儿子。
但他两个儿子,只有这个长子办事牢靠,他最放心。
“正卿,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这都是长辈的陈年旧事,非要追根究底,对大家都是一种伤害。”
“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可是这辈子,我只娶她一个人,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妾室,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我只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你们能够接纳江蕴,把他当做弟弟,不需要你们兄弟相亲相爱,只要能够和平相处,就已经够了,仅此而已。”
萧谨元说得诚恳,甚至微微带了几分哀求之意。
四旬过半的父亲,用一种几乎能够算作低声下气的语气跟他讲,‘我只希望你能够和平相处。’萧正卿追问不下去了。
来之前,他有一肚子的疑问。
比如江蕴的母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