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刚才,大药堂的掌柜来送月底的账本,才发现了被捆成粽子的一干人等。
熊天材一脱困,什么也顾不上,飞奔着就去了衙门报案。
现在他的家里,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伙山匪要是抓不到,钱财追不回来,他得心痛而死……
而此时,熊府对面的茶摊上。
一个刀疤男灌了一碗茶,跟坐在他右手的男子闲扯,“公子,你说邹平那小子去荆州干什么去了?”
沈十三盯着熊府的门脸,看到熊天材跑去了衙门,才说:“追情妹妹去了。”
彭文咦了一声,惊奇不已,“原来他居然还有需要啊!我还以为他断袖,避他避得可辛苦了!”
沈十三默了。
要不是问了邹平一句‘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老子也以为他断袖。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沈十三问彭文,“兄弟们东西都藏好了没。”
彭文算了算时间,确定道:“这会儿肯定都藏好了,等着晚上来运回山寨就行了。”
是的!
最近流窜在襄阳一带的山匪,就是沈十三带队的沈家军!
洗劫了土大款熊天材家的,也是他们!
生活艰难,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
这上下一百多口人张着嘴等着他喂饭,沈十三发现离开了朝廷,不打仗,他就只会做个强盗了……
那就抢呗,反正又不要老子去善后!
既然东西都藏好了,沈十三也不想在襄阳城内多逗留,于是起身,“回山寨。”
彭文往桌子上丢了块儿碎银子,算是茶钱,然后追上去,两只眼睛简直都要冒出星星,“公子啊,听说襄阳出美女,我都打听好了,东街的最欢楼,那姑娘,听说个个是头牌!我们去看看呗!”
沈十三正要说什么,突然脚下一顿,愣着不走了。
彭文差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抬头一看,见他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看,顿时欷歔了一声,“我去!美人儿啊襄阳出美人儿,果然不假,大街上随便一个女的都这么好看!”
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穿着褐色布衣的女子,头发随意的挽起来,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随意举手投足,都是女子独有的柔美风情。
她身上穿的是最便宜的布料,颜色也很暗沉,随便挽起的头发是真的很随便,就是平时农家妇女下地时挽的发式,只有手里的布包颜色鲜亮些,但款式也很一般。
可就是这样最平平无奇的打扮,硬是叫她穿出了不一样的美感。彭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大疤瘌。
原来这脸好看的,是真重要
沈十三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彭文看他见着美人儿都走不动道了,于是压低声音,偷偷摸摸问他,“公子,你要是看上了,我帮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沈十三还是不吭声,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转身就走了。
彭文以为是自己揣摩错上司的心思了,于是赶忙跟上去,问:“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山寨。”沈十三不冷不热的说。
彭文长长的‘啊’了一声,“回山寨啊……”
沈十三没等他,自己朝城门的方向去了。
彭文追上去,心心念念惦记着漂亮姑娘,还是不肯死心,追在沈十三屁股后头追问,“公子,那最欢楼……”
沈十三顿住脚步,似有似无的朝他裆下瞟了一眼。
就是这轻飘飘的一眼,彭文觉得自己两腿之间莫名的一凉,有一种什么零件脱离了自己身体的错觉,让他忍不住夹紧双腿,怕怕的看着沈十三,结结巴巴道:“我,我听说最欢楼的姑娘其实姿色也一般,就,就那样,平平无奇,没什么好看的,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沈十三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彭文跟在他身后,严肃着脸,满脸写着探究。
不对劲儿!
很不对劲儿!
将军自从上一次回京就奇奇怪怪!
酒不喝了,赌不赌了,就连姑娘都不玩儿了。
这……是立地成佛了?
陛下啊!
老沈家要断后了?!
江柔第二天起得早,结果张姚氏居然比她起得更早,并且准备好了早饭。
江柔洗漱后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出发去锦绣坊了。
双面绣是个极其细致的活儿,技术要求也很高,而且绣好之后需拿时间来慢慢磨,不能有一丁点儿瑕疵。江柔这一来一去耽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余向烟给的半年时间就不是那么充裕了。
昨晚睡够了,今天江柔的精神头儿很好,没多久就到了锦绣坊。
余向烟刚好也在,正在整理账目,见她来了,抬头笑了笑,“一个多月都没消息,要不是还没付钱给你,我都以为你卷款跑了呢。”
江柔也笑着回应她,“向烟姐说笑了,月前有点私事,现在办完了,才能静下心来做事么。”
余向烟用下巴指了身旁的一个绣娘,道:“小玲,带江姑娘去取锦缎。”
那绣娘带江柔去了绣坊里,让江柔挑锦缎和丝线。
江柔给丝线搭了颜色,取了锦缎,也不在锦绣坊多逗留,跟余向烟告了别,就走了。
她给丝线搭色也搭了老半天,出锦绣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便加紧了回白头村的脚步,希望能在今天把准备工作全部做好,明天能直接开始做绣品。
正在街上走着,街旁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面宽体胖的富男人,脚一在门口站稳,就冲着江柔大嚷,“打劫啊!有土匪!快报官!报官!”
江柔提着装丝线和锦缎的布包,被吓了一大跳,迷茫的左看看又右看看。
打劫?我吗?
什么情况?!
那富贵男人冲着江柔跑过来,跟她擦肩而过,指向长街的那一头,一边跑一边喊着,“快报官!山匪进城了!山匪进城了!”然后冲着衙门的方向风一样的跑去了。
他声音巨大,每一个字都在街上清清楚楚的回荡,路人们听清他的话,一时人心惶惶。
这几天一直在闹山匪,可只是襄阳的几家大户被抢了,算下来,其实也没遭殃两三户人家。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在晚上潜入城内,现在怎么有山匪青天白日,在朗朗乾坤之下犯法?!
跑去报官的那个富贵男人名叫熊天材,祖上就是在襄阳城做药材生意的,是个土生土长的土大户,为人不怎么耿直,人品也垃圾,他家药堂的药材都卖得贵,还真假药掺卖,假药专门坑穷苦老百姓,越穷越坑人家,害了不少人,只是仗着祖上打下来的基业,店大欺客。
现在他家被抢了,不少人都觉得十分爽快。
只是还是不免有些忧心,这今天被抢的是他家,说不准哪天就轮到自己了!这大白天都不安全,夜里关门闭户还有用吗?
熊天材肥胖的身影跑远了,才有路人开始火热朝天的讨论。
路人甲:“哎,给你们说,刚才我可亲眼看见了!”
路人乙:“你看见什么了?劫匪?不对啊,我可没听见什么打斗的声音啊!”
路人甲:“不是!我也是现在才明白过来,刚才有好多人,从熊天材家里出来,个个都背着抱着好家伙,光明正大从门口走出来的,我还以为是熊天材又要给哪个高官送礼去了呢!”
路人乙:“光明正大从大门口走出来的?”
路人甲:“那可不是,我亲眼所见!”老话都说,人是越是有钱,越好赚钱,这熊天材虽然家业大,但药堂里聘请了掌柜,家里面还有管家,毫不夸张的说,他每天只需要在家里喝喝小酒,睡睡小妾,就能坐着数钱到手抽筋。
日子过得越发的好了,这熊天材身子也将养得愈发肥硕,轻易不爱挪动一步,所以每天都关在家里,青砖大瓦的高墙里面,不晓得都做些什么勾当。
多得花不完的前在手里,还能做什么勾当?
无非就是吃喝嫖赌。
人家吃喝嫖赌都还要往青楼赌坊里面走一趟,可熊天材此人,架不住人家有钱,都是直接在家里设赌坊,自己反掏腰包,送钱给下人,帮他过一把赌瘾。
要是下半身痒了,直接往后院儿里一去,里面储了十多个青春貌美的姬妾,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天风和日丽,熊天材刚往小妾的裙子底下一钻,就有下人来敲门叫他,“老爷,府里来了个人,自称是来前些日子答应给老爷送美妾来的,叫老爷出去验货。”
熊天材撩小妾裙子的手顿在半空。
昨天才跟老鸨说好了,今天就送人来了?!
这么快?
不过美妾两个字还是很管用,他对下人道:“把人请去前厅,我马上就来。”然后丢下上衣都已经脱掉了的姬妾,猴急的穿起自己的衣裳,跟着下人屁股后头就去了。
已经过了门的姬妾么,储在院子里,什么时候都在这儿。
没到手的美妾就不一样了,随时都有可能要跑的呀!
徒留下赤裸着上身的小妾,在原地顿足咬牙。
熊天材到了前厅,只看见一个宽肩劲腰的高大男人,正负着手,背对着他,在观察自家墙上挂着的一副古董字画。
他一愣。
怎么是个男人?
转念一想,就懂了。
很有可能是龟公嘛!
熊天材搓着手,走上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眼珠子四处搜寻,急不可耐道,“你带的美人儿呢?”
那男人转过身来,跟他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这画儿很值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