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对方绝对不是个君子。
江柔拿起包袱,最后看了一眼凌乱破败的院子,咬牙走了。
刚刚转身,和一堵肉墙撞了个满怀。
一座鬼气森森的死城,凭空冒出来一个人,跟白日闹鬼一样,无声无息的站在你身后。
你怕不怕?
简直不能再害怕好不好?!
江柔被撞得倒退两步,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使她捂住眼睛放声尖叫。
萧正卿淡漠的站在离江柔两三步处,看眼前这个嚎叫得声音都变形了的灰扑扑的小妇人。
江柔抱着自己在地上蹲了会儿,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的是一个活人,才渐渐歇了声嘶力竭的尖叫,犹疑的看向对方。
她一抬头,萧正卿愣了下。
这个女人……
不就是踹了沈瘪三的那个侍妾么?
虽然长相跟那日浓妆艳抹的她相比有些出入,但骨相这东西,不是涂两斤粉就能改变的。
况且,也只是有些出入,并不是面目全非,仔细一看,眉眼还是一样的。
那晚光线不好,又只是在风吹起车帘子时的惊鸿一瞥,但他记忆力向来很好,仍然记得。
萧正卿看着她,心里咋舌不已。
换在以前,要是有人指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跟他说,‘这人是从沈府里出来的。’
他肯定打死都不信。
沈府这两个字的近义词是什么?
是——奢华!
别看沈十三是个行军打仗的武人,但沈家百年基业,他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虽然不讲究享受,但是最会享受。
沈十三不在乎钱,沈府的吃穿用度,一律是一个‘贵’字可以总结。
就算是府里的下人,身上穿的,嘴里吃的,也要比其他府邸要上档次些。
而这个曾经的侍妾……混得也忒惨了!
浑身上下就一个灰不溜秋的颜色,一张灰不灰黑不黑的布包住头发,身上布料的材质,他看着就觉得刺啦皮肤。
在皇帝的有意引导下,沈大将军肾不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皇帝让李莲英带去一道口谕……以及十大箱子熊鞭鹿鞭虎鞭。
口谕的大概意思是说:朕听说爱卿那方面不行了,特地送来慰问和关怀。
沈十三还当真以为他是在外面听到了风言风语,完全没想到这就是始作俑者。
送来的药材更是坐实了外面的传言。
看!皇帝都觉得沈大将军不行了,肯定错不了!
于是皇帝成功的把沈十三坑了一把,还完美的把自己摘了出去。
沈十三在以后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都开启了暴走模式。
只要在背后议论他,不幸被他听到,绝对是免不了的一顿毒打。
要是在茶肆酒家里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不仅要揍嘴碎的客人,还要砸人家的店,盛京一时间被他弄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
半个月后,皇帝先坐不住了,为了盛京的繁华与安宁,只能让李莲英停了往外散播的谣言。
沈十三渐渐消停了。
但是皇帝作为和沈十三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敏感的发现了他还是有些不对劲。
半个月了,没有寻花问柳,没有酒肆赌坊,整个人就很颓,天天板着一张死人脸,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一样,稍微跟他多说两句话,就不耐烦得不得了。
李莲英发挥为人臣子的本分,为皇帝排忧解难,猜测道:“依奴才愚见,大将军这莫不是阴虚气淤的症状?”
皇帝不解,“阴虚气淤?”
李莲英扭捏的回答,“就是像奴才这样……阴阳失调。”
皇帝欷歔道:“果然是愚见!”
再话说江柔。
她出了盛京,首先直奔奉新郡。
前前后后一共走了半年,没有办法让人回来打探消息,江柔几乎夜夜都在挂心中度过。
她体力不佳,身体吃不消长时间的赶路,从盛京到奉新郡,江柔租车乘马,一共走了一个半月。
到奉新郡的时候,曾经祥和的边陲小镇已经是一片废墟,。
这里没有划入战后重建的名单里,受战火波及的百姓都逃去了大城市安身立命,无人的城池历经半年风沙侵蚀,俨然成了一座死城,
当初沈十三虐杀战俘的刑场还是原来的样子,数万计的匈奴士兵死在这里,血肉之躯终究敌不过无情的时间,渐渐腐烂生蛆,最后归于尘土,只剩下白骨累累,一截一截的人骨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江柔头一次不惋惜生命的逝去。
她性子软绵,心地良善,但并不是无原则,没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