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尧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江柔,“夫人……”
说到一半,改了口,“江姑娘,这是沈府的一点心意。”
他手中的荷包做工精致,雪缎做面,金线缝边,绣工不凡,荷包鼓鼓囊囊,一看里面的银子就不少。
江柔别过脸,“贵府的好意,江柔心领了,这银子,郭管家还是收回去吧。”
郭尧也不恼,缓缓道:“江姑娘,现在不是你可以置气的时候,你一个姑娘家,身无分文,现在这世道,无钱寸步难行,你不接这银子,真的可以活着走回家?”
江柔咬住嘴唇,不说话。
她从跟了沈十三,就没为钱操过心,什么东西多看一眼,下一秒就出现在面前,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自然就有人送上来……
原来安逸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久到她已经忘记这个功利又现实的世界,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郭尧见她犹豫,又添了把火,“江姑娘跟着将军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沈府也不是白占便宜的人家。”
江柔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郭尧这话就说得十分扎江柔的心。
她原本就是被抢来的,跟着沈十三一直都不情不愿,只是苦于不能脱身,现在好不容易能走了,郭尧红口白牙一句话,就把这说成了一场肉体交易。
江柔长在清白人家,脸皮又薄,被郭尧一刺激,一张浓妆遮盖的脸都能看出青白交错。
她在窘迫站在原地,僵了半天,沉默伸手接过郭尧手里的荷包。
人总是要成长的,面子和自尊不能当饭吃。
没有银子,她连这城门都出不了。
郭尧见她接了银子,眼中划过笑意。
还不是那么朽木不可雕……
这位江姑娘,原来也是位能屈能伸的人物。
能把将军这样顺毛摸就万事大吉的人惹得如此大动肝火,他还以为她徒有气度,是个愚笨得不行的人呢!
郭尧在门口等江柔,看到她出来,就侧身让出路,“江夫人这边请。”
刚说完,听到嘭一声巨响,江柔刚刚合上的门扉猛烈震动了一下,郭尧黙了默,低着头没再说话。
江柔是个很安静的人,安静到走路的脚步声都几乎听不见,郭尧一路上总感觉人走丢了,回头看了好几次,每次都只看见她安安静静的跟在自己身后。
郭尧很想问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沈十三的事情他不敢多嘴,强行把到嘴的话咽下去了。
到沈府大门口,早先吩咐好的马车已经备好,郭尧把江柔请上马车,自己亲自驾车驶向南城门。
夜深露重,已经过了宵禁,街上没有行人走动,只有郭尧驾着马车,长街上回荡着马蹄的嗒嗒声,以及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江柔安静的坐在车内,表面平静,内心几乎要哭出来。
她靠着沈十三一句‘玩腻了就放你走’支撑到今天,进沈府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她以为再也走不出那四四方方方的高墙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因祸得福!
至于沈十三……那个男人……愿天高海阔,此生不复相见。
马车行驶的声音太过刺耳,没多久就惊动了羽林军,被拦了下来。
羽林军分林左卫和林右卫两支军队,今夜带队巡夜的是林左卫统领,萧正卿。
郭尧见是萧正卿,立即下了马行礼,“郭尧见过萧统领。”
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被称作萧统领的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戎装铁甲,腰间佩剑,长眉凤目,下巴微扬,俊美中带着清冷,如高山寒月映江水,让人望之却俗。
有话说,重臣府中人,见之让三分。
郭尧是沈十三的心腹,一切府中交际人情都是他在帮沈十三打点,朝中几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见他譬如见沈十三,没有不给他几分薄面的。
萧正卿见了是他,也没下马,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宵禁已过,郭管家怎的还在外驭马?”
郭尧打了句官腔,说:“将军夜里突发旧疾,我特去城南请常与将军瞧病的大夫。”说完拿出沈十三的令牌,递给对方过目。
萧正卿没接他的令牌,什么都没多问,抬手挥了挥,示意包围着马车的羽林军让路。
郭尧再作了一揖,“多谢萧统领行与方便。”便上马驾着马车走了。
车马驶动,风吹起车帘,一个女子端正的坐在马车中,双手交叠在腿上,素衣浓妆,发上不着一饰,只用一根桃木簪松松挽住发髻,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