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他本能地感觉,就凭自己那边的守卫,怕是干不过这些个奇装异服的外邦人。

按照那个姓厉的妓子的说法,这帮人是过来看下宋国人是如何生活的。

如何?还不是张嘴巴吃饭,闭眼睛睡觉?

车子在边缘停下,六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他们五人往前走。

这里,确实是全新的世界了。

天空湛蓝无云,平地上不再有高楼云立,边际线遥远的有些模糊。

由于秋收结束的缘故,田地里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在俯身拾着穗子。

孙与仁被松开了手脚,走在最前面,满脑子都盘算的是这伙人想要做什么,等会他又该怎么办。

柳恣倒有几分出来郊游放松的感觉,深吸了一口清新又干净的空气,感叹道:“自然生态被保护的很不错啊。”

“等热电厂开起来,恐怕就又开始到处糟蹋了。”钱凡瞥了眼那寥寥的炊烟道:“我们就在外头看看?”

“不,进去。”厉栾坚定道:“去他们的街道上走一走。”

这里是平贡县,旁边有两个村庄环绕,往里就是县门口的集市。

孙与仁默认他们想去县衙门里看看,只一路带着他们往里走。

旁人虽然瞥见这几个奇装异服的怪人,甚至会露出惊异的眼神看那厉栾裸露出来的胳膊和腿,却也没人敢多言语,只小心地给孙县令行个礼,就匆匆离去了。

在他们原先的预计里,这个国家经历战争不久,如今百废待兴,大概率会简朴破败一些。

可等走近这些农户小贩身边,才发现情况大不一样。

绝大多数人都穿着华丽,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等级之分,红赤紫色到处都是。

这可不像他们所认知的古代。

孙与仁也意识到他们在看什么,解释道:“听说南迁之前,这些都管得很严,但是现在妇女穿些背子霞帔,农贩衣着朱紫,都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可是按照他们的生产力……难道染料不值钱了么?

在华国的历史里,古代由于不同染料的价格悬殊,形成了天然的等级制度。

“穿这种料子和颜色的,都是普通人家?”钱凡注视着那远处妇人衣侧的翠羽,好奇道:“男女身上的坠饰都挺多的啊。”

孙县令听见这句话,却露出了苦笑来。

他这些天里虽然对这几人多有提防,但被松绑以后只是天天交谈询问,不曾断水断粮,态度也算客气,如今话也渐渐多了。

“甲服而乙不服,人情所耻,故虽欲从俭,不可得也。”

现在由于秩序崩坏的缘故,无论士子官商,都开始穿着艳丽而无序的衣饰。

他们生活富裕倒没什么,苦了那些贫穷却又不想被孤立的农贩。

虽然这衣衫从料子到颜色都相对昂贵,可只要有一人穿上了,旁边的人就唯恐失了面子,哪怕忍着不吃饭也凑些钱,套一身差不离的衣服。

这风潮一展开,无论上下都纷纷效仿,几乎没几个人能幸免。

……难怪这国家打不赢仗啊。

货币是普通的铜铸钱币,妇女基本上鲜少出门,出门必锦衣华服白角冠。

但与人们的衣冠缀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的房屋。

这一点倒是完全符合国情,以及江银镇诸人的预料。

他们走过了两个村庄,一路进了靠北的县里,路上几乎没看到几处像样的房舍。

农村几乎都是草屋茅房,哪怕不靠近都能闻到一股霉味。

而县子里稍微好些的人家,住的也是瓦房柴屋。

哪怕只是随意的瞥一眼,也能看见那房子都日光穿漏,下雨时恐怕更好不到哪里去。

“你还记得我们在扬州城上空看到的大型宅院吗?”柳恣低声道:“贫富差距有点可怕。”

“嗯。”钱凡皱眉道:“我们的棚户区放到这,怕都算豪宅了。”

厉栾懒得矫正那县令对自己的认知,只问道:“这些房子,都是他们的吗?”

“一般都是租的。”孙与仁停了脚步,摆手道:“地皮太贵了,哪里租得起,不都是十几口人赁一小间,凑合着过罢了。”

几个当官的面面相觑,默认以后要进行大规模的房屋改造了。

他们原本担心这里的古建筑历史悠久,不方便拆迁,但现在看来……连建筑恐怕都算不上啊。

等扬州城那边稳定下来,自然可以把大户人家的宅院改建成公园,给拆迁费让他们去远些的地方继续造山造水造池塘,绝大部分人的生存情况……肯定得起码往后推个五百年的水平。

“话说回来,”孙与仁看着他们,迟疑了一下道:“你们怎么不去看看扬州?”

他发现他们的铁甲堡垒简直可以日行千里,还能观测外面的环境,哪怕是去扬州也极方便的吧。

厉栾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扬州好么?”

孙与仁摇头道:“好个屁。”

“富家子照样游山玩水,吃喝嫖赌——穷人全被抓去修城了。”

驻守在那里的知州郭棣为了想法子抵御金兵,把旧唐子城翻修一遍,扬州城翻修一遍,嫌不够又在两城之间修了一座城,让这三城连环并立。

这一修,就是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