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凌云也有责任，都是他当年把江梦娴卖给了连羲皖，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怪自己，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事，江梦娴和连羲晚却丝毫不受影响。

糨糊见连纵不吃饭，端着自己的碗过来了，把自己吃腻了不想吃的饭喂给连纵吃：“来，爷爷，啊——这是糨糊最爱吃的玉米糊糊哦，糨糊喜欢爷爷，都给爷爷吃了，爷爷不许不吃哦！”

连纵面无表情，虽然味同嚼蜡，可还是吃了点。

“爸爸，嘻嘻嘻……爸爸……”连羲晚挽着连纵的手臂摇来摇去，笑得傻乎乎的。

“爸爸，来，你看，这个是手机，这个是平板电脑，特别好用，来来来，我教你用。”江梦娴努力地想让连纵适应现代社会。

在她看来，人活着就是最好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好死，不如赖活着！

蝼蚁尚且求生！既然天不收他，他就要活得好好的！

连纵拿过了平板来打量着，对于现代科技还是一脸懵。

糨糊盛情邀请连纵跟她一起看真人秀《花样爷爷》，是讲时髦爷爷带萌娃的。

看完，她直勾勾地盯着唇红齿白比自家拔拔还嫩的连纵，满怀期待地道：“爷爷，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连纵：“……”

可惜，连纵没能有什么想法。

他把糨糊抱着，满眼慈爱，又觉得忧伤。

他现在的心情大概跟龙城当年第一次得知还有个女儿和孙女的时候差不多。

他在前线受伤，到现在神经都要紧绷着，觉得敌人可能伺机反扑，可没想到，才睡了一觉醒来，天翻地覆了。

离开羲如是去西南的时候，连羲皖姐弟俩才三四岁的样子，这一觉醒来，他俩都四十出头了，比他还老了。

糨糊才更像他的女儿，所以抱在怀里不想丢手。

没想到，一会儿龙城就把糨糊给抱走了：“好啦，不能你一个人独占。”

龙城早看他不顺眼了，特别是刚才，江梦娴叫‘爸爸’的时候，龙城还以为是在叫他，可一抬头就发现，她居然是在叫连纵，他简直要酸死了。

总觉得有人想抢走自己的小棉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连景，都有个政治不正确的观点：

救活他，大概，才是真的害了他！

他最好还是死在三十年前吧。

羲如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去了那边找他，他却偷偷地找个地方藏了起来，让她扑了个空。

可这一切，又不是他的错，可这命运也太残酷。

大家复杂的目光看得连景头皮发麻。

他也很绝望啊，难道还能把连纵直接一枪崩了，让他到下面和羲如是团聚？

他还活着啊！那就是杀人啊！

而且现在的外科技术，已经能救活他了！那就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连景不敢做这个杀人凶手，连家上下没人敢背这个锅，所以，连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家医院里。

连纵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成活几率，若是天收了，便不管连景的事了。

可，天没有收他。

……

外面又下雪了。

连纵却不想动。

他忽然站起身，望着那从天而降的无根之雪，自言自语道：

“我醒来之后，他们说，我睡了好多年，我以为，真的只是几年……”

他甚至还以为，他的羲如是一定还在等他。

没想到，却是三十年，羲如是早就不在了。

他抬头，望着天，睫毛都被冻住了，昏睡了三十多年，他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甚至更年轻了，可双眼却万分沧桑。

连纵伸手接住了一朵雪花，望着雪花在自己手心里融化，他呼了一口热气，神情麻木，双眼却悲凉而淡漠。

还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她去了那个世界，又找不到我该怎么办？”

身后的连羲皖，已说不出半句话，泪决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