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宋长官是那种不战而退的孬种!我们二十九军打过长城抗战,打过卢沟桥,他们二十六路打过小鬼子么?凭什么跟我们抢人!”王希声反应,比所有人都慢了半拍。忽然跳了起来,红着眼睛,大声嚷嚷。
话音未落,四下里,已经鸦雀无声。至少一半儿以上的学兵和军士的注意力,都转向了他。而另外一半儿,则迅速将目光转向了黄樵松,年青的面孔上,写满了尴尬。
有些事情,即便不赞同,也没有必要硬怼。毕竟,此处乃是人家二十六路军地盘,黄旅长只是代表他个人说希望大伙留下,并且没有做任何强迫。
七十九旅旅长黄樵松,被弄得好生难堪。偏偏他又不是个口齿灵活之辈,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正急得面红耳赤之时,临时营地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回应。虽然声音不高,却让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留下!”冯大器带着满身尘土,大步走了进来,笑容骄傲而又坚定,“二十六也好,二十九也罢,还不都是中国的军队?国家都快亡了,再分那么细,还有什么意义?冯某不在乎是九还是六,只要s有队伍肯打鬼子,冯某这条命,就可以交给他!”
注1:黄樵松,字道立,号怡墅,二十六路军七十九旅旅长,后升任整编二十七师师长。参加北平,娘子关,台儿庄战斗,曾经率部与日寇在台儿庄拉锯死战,功劳显赫。49年在太原试图起义投奔解放军,被其心腹兄弟仵德厚出卖,旋即被空运至南京枪杀。
第七章修我矛戟(七)
“必然会有人擎历史之笔,记录下你我曾经的辉煌!”李若水、郑若渝、王希声和金明欣四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向冯洪国站立的位置,行以注目之礼。
连日来忙着拼命和逃命,他们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场战斗的意义,更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深刻痕迹。他们甚至都没想过,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突出重围,完全是凭着心中的一股不甘之气,才苦苦支撑到了现在。而现在,他们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所能力拯救的,不仅仅是个人和身边的朋友。自己的所作所为,竟早已跟整个国家民族的命运绑定在一起。要么一起浴火重生,要么一起彻底沉沦!
不知不觉间,李若水的心中,有涌起了一股凛然之气。被磨出了茧子的大手,也无意识地握紧。而郑若渝的手,恰恰送到了他的掌心处,与他牢牢相握,悄然无声。
他侧过头,朝着郑若渝笑了笑,迈步走到其他同伴之间坐好,一起静听冯洪国的演讲。劫后余生的同伴们,则默契地给他和王希声两对儿人,让出一块空地,然后用目光给予诚挚的祝福。连日来,大伙见惯了尸体和鲜血,见惯了生离死别,却很少见到爱情。而现在,当两对情侣忽然活着归来,大伙儿在羡慕之余,本能地就想给他们创造便利,呵护他们成长。
冯洪国的演讲向来是短暂且富有激情,很快就宣告结束。紧跟着,走到众人面前的,一名五短身材,浑身上下充满了书卷气的中年将领,自我介绍姓黄名樵松,表字道立,河南尉氏人。奉了二十六路军两位总指挥的命令,前来向大伙通报军情。(注1)
与冯洪国刚才的慷慨激扬相比,此人的话,听起来就有点令人沮丧了。原来就在大伙忙着突围逃命这几天,二十九路军,已经奉总指挥宋哲元的命令,将大部分将士撤到了保定。此刻留守在北平城内的,只剩下了四个不配备重武器的治安团,在张自忠将军的带领下,正在陆续跟兵力不足的日本人,进行“和平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