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一木清直,也把自己的指挥位置,推进到了距离中国军队防线不到二百米处,带着几分得意,大声命令,“池田,白刃战。明日一早,你和麾下士兵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天皇陛下的桌案上!”
“是!”一中队长池田次郎双腿并拢,感动得热泪盈眶。随即,举起指挥刀,跑向自己麾下的爪牙,同时嘴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全体都有,上刺刀!天皇陛下在看着咱们!”
“为了天皇!”整整一个中队的日本步兵,像疯子般停止了射击。将散发着幽光的刺刀套在了枪管上。
轻重机枪抬同时改变射击方式,由覆盖性压制,改成交叉掩护。除了机枪手、掷弹筒手和卫生员之外,池田中队的其余所有鬼子兵,共一百三十多人,怀抱着上好了刺刀的步枪,开始小步向前跑动。
起初他们跑动的速度并不快,队形也不紧密,依旧保持着与守军对射时,那种三四个人一组的方式。但随着距离中国军队的防线越来越近,他们开始向彼此靠拢,密密麻麻地组成了前后两排,像波浪般上下起伏。
“唔!”大队长一木清直满意的点头,然后挥手向二中队长山本雄一发出命令,“第二梯队可以投入了,一鼓作气,将所有中国人都杀死在阵地上!”
“是!”山本雄一答应一声,也高举指挥刀,率领另外一百三十余名鬼子兵抱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开始向前小步快跑。
上一轮强攻不幸踩中了地雷,让他和池田次郎麾下的士兵,都减员了足足一成多。这一轮,地雷已经被炮弹引爆得差不多了,他们无论如何要把先前吃的亏找回来。
“冲锋,为了大和民族!”望着波浪般起伏向前的四排人墙,资深记者冈部孙四郎兴奋得声音颤抖。就要到了,马上到了,目光投过照相机的镜头,他已经看到冲在第一排的帝国士兵放平了明晃晃的刺刀。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马上……
就在他即将按下快门的瞬间,一道粗大的火舌,突然从中国军队的防线中冒了出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捷克机枪的声音欢快如歌,中间夹杂着汉阳造、盒子炮、各式手枪的伴奏,“乒!”“乒!”“砰!”“砰!”“啾!”“啾”……
雄壮的交响乐中,冲在第一排的鬼子兵,像收获季节的麦子般,被齐齐割倒。跟在后面的另外三排鬼子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丢下同伴的尸体,落潮般仓皇后退。
第三者王兴于师(八)
谁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
也许只是短短一刻钟,也许足足有一个小时,当炮声再度归于沉寂的时候,每个青年人的嘴角,都已经咬出了血痕。
不远处的阵地上,依稀还有活人。从李若水等人的位置,能看到尚未战死的袍泽们,艰难地从泥浆中爬起来,带着满身的血迹,同伴的或者自己的,艰难地爬向一个个多少还能遮挡住肩膀的土堆儿,艰难地架起步枪。
“跟着我,不要分散,咱们给小鬼子来一记狠的!”周建良猛地回头喊了一句,随即弯着腰开始向阵地跑动。
李若水、冯大器、袁无隅、赵小楠,还有五十几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军人,默默地紧随其后。手里或者抱着长枪,或者紧握短枪、大刀,如同一群愤怒的虎豹。
刚刚亲眼目睹过自家袍泽一个接一个在炮火中牺牲,他们忽然不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此时此刻,他们只是希望,自己的死能多少有一点儿价值。至少能拉上一名鬼子垫背,如果能拉上两个,则等同于给一名袍泽报了仇!
中国有四万万同胞,小日本儿只有七千二百万。哪怕五个中国人换掉一名鬼子,最后亡国灭种的依旧是倭奴!这种数字,平素只出现在街头游行队伍所喊的口号中,而现在,却成了战场上每个中国人心中的信念!
可以去死,只要能拉上一名鬼子。每个人的想法,忽然变得如此的简单直接。而死亡,也的确近在咫尺。跑着,跑着,忽然,李若水就感觉脸上一烫,紧跟着,便看到自己左前方有一名文职少尉倒了下去,半边脑袋上染满了红。随即,右侧不远处又有人中弹,踉跄着继续向前,向前,直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死神抽走。
“是流弹,不要怕,把身子尽量伏低,伏低!小鬼子现在注意力全在阵地上,根本看不到咱们!”团长周建良的声音再度从队伍最前方传来,冷冰冰的不带半点儿感情。这位已经跟小鬼子交过十几次手的老兵,非常熟悉日军的战术习惯。总是能以最短的话,向大伙说明当前所面临的情况。
刚刚开始慌乱的队伍,迅速就恢复了平静。所有人学着周建良的模样,将身体压得更低。膝盖弯曲,单手摸着湿漉漉的地面,继续努力向阵地奔行。三八枪射出的流弹,在身边飞来飞去,偶尔还有人中弹,却已经无法令大伙更加紧张。
“乒!”“乒!”“乒!”“乒!”阵地上幸存的袍泽们,开始跟小鬼子对射。汉阳造发出的声音,稀稀落落。日寇的连续炮击,令阵地上的中国军人伤亡惨重。侥幸能活下来,并且现在还坚守在阵地上的,已经不足原来的五分之一。
区区数百新兵,自然无法挡得住日军的进攻脚步。很快,日军当中担任前锋的池田中队和山本中队,就推进到距离第一道防线不足一百五十米处。鬼子兵们三人或者四人一组,集中火力同时向同一个目标射击。三八大盖儿的高精度,被久经训练的他们,发挥到了极致。阵地上的残存的中国军人,一个接一个中弹牺牲。为数不多的火力点儿,也相继变成了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