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侵略的深入,日军加紧了对沦陷区的资源掠夺,尤其是煤矿,挖出来的煤80%要运往日本国内,除了东北,山西本地也急需大量劳工,因此太原集中营这段时间接收战俘没有时间规定,几乎随来随收。
押送着杨啸和晏轲的军车到达集中营时,已是半夜,值班的日本兵见是运送战俘的车来了,看都没看就予以放行,随车伪军直接把人送到了皇协军营房。
负责给战俘登记、编号的钱六正因为中田佑男的事睡不着觉,而张金合那小子大概是心神不安,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和金翻译顶了嘴,结果工程队长袖标被下掉,降为战俘班长,和其他班长挤一间休息室,现在连合计商量的机会都难找。
钱六正在惆怅万千、抓耳挠腮,听到值班伪军敲门说“收容登记”,迅速起床办公,想着正好心里烦燥,不如把新来的揍一顿出出气。
钱六拎着一根棍子就出了门,没想到一眼看到的是晏轲,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晏轲见到钱六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心中狂喜,暗想:小爷我真是福大命大,在这么个鬼见愁的地方都能遇到老熟人!看钱六这身打扮,这小子在这里还管点事,我和杨大哥会少吃不少苦。
钱六定了定神,假装不认识晏轲,说道:“新来的,过来登个记!”押送杨啸和晏轲的一名伪军走过来朝钱六耳语:“此人自称与日本人有交情,可观察培养!”钱六暗自好笑:“他妈的,一定是这小子又在忽悠!他的底细,老子还不知道?”于是假装神色凝重,朝伪军点了点头,伪军办完交接手续,转身离去。
晏轲和杨啸分别报了两个假名字和假身份,钱六也无所谓,按规则分别给晏轲和杨啸编了“财字第123号”“财字第124号”,然后对两名值班的战俘卫兵说道:“现在不要让他们进营房了,以免打搅别人睡觉,耽误明天的劳动,把他们带到将校班宿舍挤一挤,明天再作安排!”
他看了看杨啸受伤的右臂,又对卫兵说道:“明天等陈医官来了,给他上点药水,不能干不了活还白吃饭!”
杨啸早就做好了到了集中营再挨一顿揍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如此优待,他联想到钱六见到晏轲时那种微妙的表情,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大半。此刻,他的内心也一阵激动:晏轲这小子果然是狱中常客,如果他与这伪军看守交情不错,倒是一个天大的便利!
晏轲和杨啸被卫兵带到了钱六所称的“将校室”,这里想必是专门给一些“高级”战俘准备的,里面摆了一张床,上面还有毛毯。晏轲顾不得许多,扑到床上倒头便睡。半夜,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好像是有人挨了打在鬼哭狼嚎。
第二天清晨,还是黑洞洞的夜色,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响,整个集中营都开始了躁动,晏轲一下子惊醒,他发现杨啸早就盘腿坐在了床上,看似气定神闲其实透着一种焦虑。晏轲知道他迫不及待地想着如何执行任务。
这时,钱六推门走了进来,晏轲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钱六看了看杨啸,又看了看晏轲,欲言又止。晏轲见四下无人,便对钱六说道:“六子,你我也不必装了,这是我大哥,有什么话尽管说。今后我们还得靠你罩着点。”
钱六挠了挠后脑勺,面带愧疚地说道:“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我可就不能叫你轲爷了,只能叫你编号,我不过是个看守,关照也有限,今天开始,你们要到营房里找地方睡觉,平常也要听从命令和安排上工!”
晏轲略显迟疑地问道:“刚才那哨声就是上工前的集合哨?”钱六严肃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现在就要带你们去点名操场,日本人可不和我们讲交情,如果我被别人告了状,可就自身难保了。”
杨啸一下子就跳下了床,说道:“长官请带路,我们走!”很明显,全体集合是查找石小溪下落的大好时机,杨啸不会浪费时间。
钱六将晏轲和杨啸带到了点名场,交给了财字号监舍的班长。晏轲走过集合队伍时,一眼看到有个人似乎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那声尖利的哨响之后,集中营里所有的战俘都匆匆忙忙地从监舍出来跑到一块空地集合。廖百夏见中田佑男依旧有些昏迷,便用力将他摇醒,和那名八路军战士一左一右架着他,肩并着肩走了出去。
中田佑男已经发了两天烧,还没有好转,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要架着他往外走,心里直想骂人,但他实在太虚弱了,即使不想装哑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微弱地呼吸。
不过,中田佑男很快发现一辆装了几具尸体的板车停在监舍前,几名戴着口罩的伪军走进去,将几个仍然躺在地上起不来的战俘一个个抬出来扔到了板车上。
中田佑男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感觉头晕的症状也好了许多,打起精神随着战俘们一起来到了点名场,但很快又昏沉起来,像是要倒下,廖百夏一把将他扶住,两手暗自用力,抬住了他的右臂稳住其上身。
点名场上站满了衣衫褴褛的战俘,各监舍战俘相互之间有些距离,分别由各自的班长带队,点数、报数。张金合刚刚被下掉队长袖标,心情似乎不畅,略显垂头丧气。但当他瞥见摇摇晃晃的中田佑男时,精神又高度紧张起来。
报完数后,金翻译陪着一名戴着口罩的日本兵朝天字号战俘队伍走了过来,金翻译得意洋洋地对张金合说道:“皇军有令,今天由你们派人到城外修路!班长破例不值班,也要去!”张金合知道金翻译在整自己,但只能忍气吞声,他转身对着战俘大声说道:“都有了!全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