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着急的回去,是赶着投胎吗?”
那日,在顾成恩被黑衣刺客一掌打落山崖后,她也一个没注意,让那刺客钻了空子,生生挨了一掌后也跌落下去。
在身子往下坠的过程中,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后却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
耳边是呼啸的冷风,她看着顾成恩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顾成恩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握手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将匕首插入山体上后,他们的身子吊在半空中没多久后,还是没找到可依靠脱身的东西,连一根藤蔓都没有。
两个人的重量太重,最后他们便落入了崖底的瀑布之中。
水流急湍,又将他们冲出了很远的地方,待醒来后,发现旁边便是一片密林,他们若想出去,只能钻出密林。
因此,他们便咬着牙从密林里穿行了出来,身上也留下了一条条的血痕……
在掉下山崖后的九死一生到今日这几日的长途跋涉里,顾成恩与张晓芳的关系好像缓和了许多,不似最初那般你死我活了。
饿了山里有果子,渴了有露水,困了随地找个大树靠着休息。
在休息的时候,不经意间将之前官匪之间的误会解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不过,大多时候几乎都是张晓芳主动找话题,可顾成恩除了“嗯”之外,极少再多说一句话。
简单来说,他们就像是两个逃难的难民,关键是一路走来,还未看到有人家或者是村落,这意味着他们还是要继续步行好久。
顾成恩脚步一顿,并未停下。
“喂,你真打算就这样走回京去?”张晓芳见顾成恩不搭理自己,于是自顾自话道:“还没走回去,你这腿就废了!”
“本侍郎一定要在二十九日之前抵京。”顾成恩眸光一闪,转头对张晓芳道:“待走出去后,你可以回黑风寨。”
“至于郭达的罪证,待本侍郎回去后会呈给皇上。”
说罢,他又抬脚向前,却听得身后冒出张晓芳的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来:“二十九是什么日子?你该不会是急着回京与情人约会吧??”
顾成恩动了动唇,仍旧不理会张晓芳。
不知为何,被冷落的张晓芳突然内心有种失落感。
轻哼一声,她满不在乎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今日已经二十七了,顾成恩一心想赶回京中,因此就算是腿废了,他就是爬,也要回去给顾瑾璃过生辰。
脚下磨起的水泡破了,血水黏连在鞋子上,他也只能忍着痛赶路。
由于他们当时被水冲得太远,所以老皇帝派去的人和岳云鹏没找到他们。
第二日,顾瑾璃在吃完早饭后,想到还没收到顾成恩的消息,那原本燃着的希望的火苗,一点点熄灭。
心里一阵隐隐作痛,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带着两个丫鬟回相府看看。
顾成恩是相府的嫡长子,如今却没了,顾淮这个作为父亲的,一定会很伤心。
既然亓灏之前说过,她出入自由,因此也就不用再给他汇报了。
不过,亓灏在从杜江口中得知顾瑾璃要回相府后,暗地里派了侍卫保护她。
刚下了马车,顾瑾璃便在门口遇见了迎面出来的顾念时,于是上前道:“二哥。”
“瑾……琇。”门口人来人往,顾念时担心暴露顾瑾璃的身份,故而及时改了口。
顾瑾璃点点头,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顾念时叹了口气,闷声道:“父亲最近因为大哥的事情整日里没精打采的,我瞅着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亲自去大哥坠崖的地方看看。”
顾瑾璃一怔,轻声道:“皇上的人马都未找到大哥,你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怎么去?”
“你就算是坐马车,也至少要两日。”深吸一口气,她似乎已经接受了顾成恩离开的现实,又道:“可能,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父亲因为大哥而难过,这就更需要我们陪在他身边,开导他,关心他。”
顾念时看着顾瑾璃,半晌才道:“你说的是,我去了也是徒劳。”
又长叹一声,他苦笑道:“走吧,一起去看看父亲。”
顾瑾璃“嗯”了声,于是与顾念时并肩往后院走去。
可能是顾成恩“因公殉职”一事,让人感觉太过沉重,所以两个人便静默无言。
“哎哟,哪阵风把咱们的宁王侧妃给吹回来了?”忽然,顾瑾琇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瑾璃今日是来看望顾淮的,因此不愿与顾瑾琇计较。
二话没说,她装作没听到的继续往前。
“站住!”
顾瑾琇那日被宣王在街上威胁后,私底下也传信过,可她与宣王的关系仍未有任何缓和。
所以,她想着现在的顾瑾璃在宁王府里过得春风得意,如鱼得水,这心里的不平衡越发的严重起来。
一看到顾瑾璃回来,她便像是个准备挑事的公鸡一样,时刻准备开战。
没办法,她想发泄,可又找不到适当发泄的对象。
而顾瑾璃,出现的刚刚好。
可是,对于顾瑾琇的这始终不变的低级手段,顾瑾璃已经麻木了,因此脚下步子不仅没有停下,相反还更快了。
顾瑾琇见状,心里更恼火了:“你给我站住!”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就要朝着顾瑾璃的后衣领抓去。
顾念时眼疾手快,立即挡住了顾瑾琇的手,压低了声音道:“瑾琇,别闹。”
“我不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便是了!”顾瑾琇与顾念时,虽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由于三观不同,生活习惯不同,故而也只是面上过得去就好了。
见顾瑾璃已经绕过长廊快要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内,顾瑾琇着急起来,口不择言道;“你给我滚开!”
推开顾念时,她忿忿不甘的追了上去。
寝殿外面,一重皇子公主等人都围在石桌旁坐着。
华琼一边狠狠踹着脚下的石凳,一边咒骂道:“什么狗屁神医,竟敢对本公主动手,哼,日后本公主有你好看的!”
德妃已经回了淑清宫,但曦月因为陈泽轩还在这里,所以也就以陪着华琼的名义留了下来。
拍了拍华琼的手,她安慰道:“好了,小八的身子要紧,你莫要再生气了。”
推开曦月的手,华琼不领情道:“哼,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需要你在我这里替她讲情?”
“我……”曦月与林笙自然毫无关系,这安慰的话怎么就在华琼那里成了给林笙讲情的话了呢?
要不是想在陈泽轩面前留下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印象,依着她腼腆怯弱的性子,才不会主动去搭理华琼!
咬了咬唇,她低下头默不作声。
玉淑只想跟在陈泽轩身边,奈何宣王一个劲的跟她搭讪,她也只能敷衍应付几句。
七皇子这几年里,只有一个女人,那便是已经委身于老皇帝的瑶妃。
自从暗地里与陈泽轩合作后,他虽弃了瑶妃,可也没将心思花在其他女人身上。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借着南阳的势力干掉亓灏、宣王,还有被罚去边关的清王,只要他登基为帝,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再者说了,陈泽轩已经与自己达成同盟关系,他也就没必要再去讨好玉淑了。
有讨好女人的心思,还不如干点正事!
当然,宣王要是知道自己在七皇子眼里已然是个不务正业的,也不晓得会不会气得鼻子冒烟。
宣王见玉淑心不在焉,也不好再刻意找话题,抿了一口茶,他抬眼见七皇子正鄙视的看着自己,他心里不由得窜出来一团火苗。
这个窝囊废老七,竟敢用这样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到底是谁给了他蔑视自己的勇气和胆量?
哼,仗着与陈泽轩走的近了些,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眯了眯眼睛,宣王同样神色不屑。
一桌子的人,各怀心思。
陈泽轩就像是没注意到身边这几个心思各异的人一样,他心情大好的摇着扇子,嘴角挂着标志性的邪笑。
顾成恩十有八九是没命了,这于他而言有利无弊。
怎么说顾瑾璃是亓灏的软肋,而顾成恩又对顾瑾璃有不伦之心,若是因为顾成恩而影响到自己的计划的话,迟早都得杀了他。
可现在已有尹太傅替自己动手,这也省了不少力气了。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只见尹素婉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后,便带着双儿往太后的寿康宫走去。
到了寿康宫后,太后一见到她很是惊讶,要不是伺候她的贴身嬷嬷拦住她,恐怕她就真从床上激动的下来了。
“婉丫头……”似乎从未想过尹素婉的双腿真的有一天能恢复,太后她老眼含着泪花,对她招了招手。
尹素婉自小被太后当亲孙女养在寿康宫里几年,对她的疼爱是打心眼里的,见到太后这老泪纵横的样子,不禁鼻头一酸,也动容的落下泪来,“太后,婉婉的腿好了。”
握着太后的手,她低泣道:“让您担心了这么久,是婉婉不好。”
“婉丫头,看到你能走路了,哀家心里真的太高兴了!”太后病了几日,精神头最近很不好,但在看到尹素婉后,整个人看上去又容光焕发了起来。
尹素婉吸了吸鼻子,柔声道:“太后,婉婉也很高兴,能够亲自过来看望您。”
说罢,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面色瞬间煞白起来。
“呀,王妃,您又咳血了!”突然,双儿低呼一声,引得太后的老脸一变。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会咳血?”
兰嬷嬷也吓得问道:“宁王妃,老奴这就去为您找太医!”
“兰嬷嬷。”尹素婉一边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边语气有气无力道:“这是老毛病了,不用再去麻烦太医了。”
“什么老毛病,明明就是中毒了嘛,王妃您……”双儿红着眼睛看着尹素婉,嘀咕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尹素婉给横了一眼。
尽管双儿的声音不大,可太后和兰嬷嬷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中毒了?”重重的拍了一下床榻,太后恼怒道:“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哀家的婉丫头下毒?”
见尹素婉垂下头不说话,太后瞪了双儿一眼,不悦道:“说,是谁!”
双儿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顾侧妃!”
“双儿!”尹素婉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责怪双儿多嘴。
“这个恶毒的女人!”太后听罢,老眼中闪过两团怒火,转头对兰嬷嬷道:“去,现在就把顾瑾琇给哀家召进宫来!”
“是,太后。”兰嬷嬷点点头,刚要转身却被尹素婉给拉住了:“嬷嬷留步。”
“太后。”福了福身子,尹素婉一边咳着一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婉婉不想再与她计较了。”
“生死由命,体内的毒一时半会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在有限的时间里只要还能陪在太后身边,婉婉便知足了。”
顿了顿,她扯着唇,眼泪落了下来,低声道:“人都会犯错误,太后莫要再怪顾瑾琇了。”
“就算是杀了她,我的毒也解不了,何必再平添一条性命呢?”
“解不了?”太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解不了?这不可能!”
紧紧攥住尹素婉的手,她急声道:“找魏廖!魏廖一定可以的!”
兰嬷嬷想到了今日同时进宫来的林笙,提醒道:“对了,逍遥子的徒弟在宁王府里住着,她绝对有办法的!”
“太后,兰嬷嬷,你们可不知道,那林姑娘是和顾侧妃一伙的!”双儿不等尹素婉开口,再次多嘴道:“顾侧妃先是给王妃下了毒,然后又不让林笙给我们王妃解毒,这世上真没比她还心狠手辣的人了!”
“双儿,你再多说话,就出去跪着!”尹素婉病白的脸沉了下来,语气冰冷。
太后听罢,瞬间明白了尹素婉为何会咳血了。
原来,一切都是顾瑾璃搞的鬼!
兰嬷嬷是个懂分寸、知轻重的,她想了想,对太后道:“太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给宁王妃把毒给解了,至于宁王侧妃一事,可稍微缓缓。”
太后沉吟片刻,觉得兰嬷嬷说的也有些道理:“哼,既然如此,那哀家先暂且放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