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镜中空空如也,七王府的楼宇皆已消失不见,她显然是回到那里,与那陆泓琛团聚了……
阎罗的心比幽冥镜更空荡,阴风阵阵刮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镜中画面一转,到了永安街头。
今日是黄历上的大吉之日,有花轿热热闹闹从街上路过,随行的队伍吹着喜气洋洋的唢呐……
那艳红的颜色,不知不觉就刺痛了他的眼。
他还记得当年迎娶秦雨缨的场景……
她毕竟是人间女子,他没有让她穿那一身凄白,而是亲自送上了大红喜服。
犹记那十里红妆一担担、一杠杠,朱漆髹金,流光溢彩。
蜿蜒数十里的队伍,从人间一直延伸到黄泉之门,浩浩荡荡,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
可他却没有来得及挑开她的盖头,拜堂之后,她毫不犹豫偷走了他的长生册,将那册子带去了天界……
她就这么穿着凤冠霞帔,要在南天门上替别的男人逆天改命。
可南天门是何等地方?
很快就有仙人发觉,将她重重一掌劈下了地府……
他真不知该嗤笑她的愚蠢,还是该感叹她的胆大妄为,为了区区一个陆泓琛,居然舍得将唾手可得的千年修为、万年荣华付诸一炬。
难道他这阎罗,在她眼中还不如一个命如蝼蚁的凡人?阎罗更没想到,轮回了这么多年,秦雨缨竟依旧毫无悔改之意,记起一切之后又不假思索再度骗了他,骗他说会留在这地府,与他同生共死、把酒言欢……
好一个同生共死,好一个把酒言欢!
阎罗唇角勾起浓浓嘲讽,笑着笑着,那双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染上了一抹幽深的红。
劫难已满,轮回已尽……很快就到了她寿命彻底终了之时。
她不是心硬如石吗?
好。
到时,他便让她待在这阴冷的地府,化作一块长生石,日日夜夜伴他睁眼、伴他入眠、伴他笑、伴他醉……永生永世不得离去!
雪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连“吱”都不“吱”了。
秦雨缨揪起它的耳朵:“就因为与他置气,便置我的安危于不顾了?”
虽然直觉告诉她并非如此,但她还是故意这么问了。
雪狐不傻,不可能做出那般幼稚的举动。
原本总是任由她欺负的小胖狐,头一次躲闪了一下,那模样有些忸怩,竟是不肯乖乖让秦雨缨揪。
秦雨缨不解,如往常一般想将它抱入怀中。
雪狐却一闪身跑到了桌上,碧盈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眼神有些怪怪的。
一开始,它一点也不想出来见秦雨缨。
毕竟自己被陆泓琛染成了一个黑煤球,简直没脸见人……
直到照镜子时,它忽然发现其实这样也挺英俊潇洒的,通体洁白反倒显得有些娘里娘气,那时不仅丫鬟,就连暗卫都时常喜欢来逗弄它,揉来揉去,揉得它浑身脏兮兮的……
天地良心,它今后可是要修炼成仙人的,这简直就是仙生的污点嘛!
找回一些自信之后,它就顶着这么一张“英俊潇洒”的黑脸来见秦雨缨了。
原本以为这女人仍像之前那般傻傻愣愣,岂料她身上的封印,竟无端消失了……
封印没了,那她岂不是什么都记起来了?
雪狐心里莫名有些打鼓,直觉提醒它,要离秦雨缨远一些……
至于为何会有这种直觉,它一时也说不上来。
秦雨缨对雪狐突如其来的举动颇为不解,只觉自己莫名其妙有了当妈的感觉——儿子长大了,居然一脸傲娇不给她抱了?
她轻咳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盒糕点。
那是糕点铺子新出的口味,因为太过好吃,还没来得及对外售卖,就已被府里的丫鬟们一抢而空。
嗅着那诱人的香味,雪狐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凑近了一点,又凑近了一点……
就在它伸长了脖子朝那盒子探头探脑时,秦雨缨伸手一把揪起了它,眉梢微挑:“小胖子,看你还往哪跑!”
“吱吱……”雪狐挣扎了几下,一脸苦大仇深。
喂喂喂,自己好歹也是个灵物,给点面子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