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献祭

灵女南昭 柳笑笑 6836 字 9个月前

这么多年来,他却都没有改变,同样,有着司马家血脉,忠孝在骨子里,他可以恨这不同的出生,却不敢承认自己恨他的父亲!

所以,在炎帝面前,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懦夫!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对炎帝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再任由他摆布!

相反,周政倒是对目前所发生的喜闻乐见,他立刻过来添油加醋说:“父皇,你看到了吗,在他眼中,你还没有外面一个随意认的女子重要!”

炎帝被气得早已变了脸色,可以称得上阴狠,他挑眉说:“仰儿,这些年来,身边有不少人都说你身藏祸心,父皇却还是年纪父子情谊,想你绝无二心,但口说无凭,你需得给父皇证明你对父皇的忠心!”

忠心?

周政没有选择,若不首肯让南昭去献祭昙境,他也没有多少退路可走了,但选前者,他几乎想都没想过,所以此刻心中的勇气升起,用从未对炎帝说过的语气道:“父皇,八岁那年,您要儿臣喝下剧毒,为大哥治病,儿臣眼睛都未眨一下,十四岁那年,你要儿臣在贵妃棺前下跪认罪,儿臣一句没有为自己辩驳,只要能让父皇安心,儿臣便在所不惜,可是,今日您说儿臣不忠,要儿臣将无辜之人的性命献给一面妖镜,实在荒唐……”

“放肆!”炎帝怒吼:“竟敢称宝镜为妖镜,你简直大逆不道!”

周政在得意的笑,南昭尽收眼底,但作为这其中的当事人,她面上并未流露出一丁点儿就要丢命的惶恐之感,跪在那,置身事外的模样,倒是令站在龙头椅后面的无涯子有几分吃惊。

没想到这灵女才这般年纪,掌控的灵花之力竟这般强大了!

炎帝这回已彻底换了一副嘴脸,“你以为你不答应,父皇想要的,就得不到吗?你莫要忘了,父皇是皇帝,这天下间所有,都归属于朕!!”

曹公公一看炎帝动了怒,立刻跪下身去劝道:“皇上息怒!哎呀,王爷,您是个聪明人,何必为了一女子,与皇上针锋相对,这对你可曾有半点儿好处?”

他是要提醒周仰,无论今晚他答应还是反对,结局都不会变,何不选择,对自己最好的结果呢?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在意那所谓的情义与对错!

因为皇帝动怒,曹公公也不敢再多说,莫大的房间里,充满了凝重的气氛。

突然,一道清晰的女声响了起来。

“没错,皇上是皇上,九五之尊,这天下间的俗物,皆唾手可得!”

所有人都看向声音的出处,发现竟是久未开口的南昭!

“南昭……”周仰脸上露出害怕,他害怕南昭在此刻开口,是为了保护他,所以愿意牺牲自己。

以他对她的了解,这种事,她绝对能做得出来。

南昭冲他微微一笑,宽慰的语气说:“九哥,皇上器重你,竟将如此关乎于他性命之事,由你定夺,是相信你,你不该辜负他的一片苦心才是!”

一听到她说这话,周仰就知道,自己担心的发生了,他小声的对她说:“南昭,此刻并非你逞能之时,你可知那昙镜何等凶险?”

他知道昙镜中住着一只灵兽,此兽十分厉害,千百年来,已吸收了不少人间的灵气,他前两日之所以还有命在,便是无涯子故意留下的,目的是为了引周仰背后的南昭出手,以打探她此刻修为已达到什么程度了,最后的结果,简直令无涯子大喜过望!

一日之内,南昭竟将将被阴邪气困住的周仰救活,甚至恢复了灵花印,只证明一件事,这株灵花已成长得足够大,是该采摘的时候了!

南昭此时还是那副无所谓之态,她笑对周仰说:“九哥,既然你都说了,我的命是我自己的,那么要如何用,也是我说了算吧?九哥不必为了我,将自己也至于危险之中!”

她将后面的话尾音拉长,周仰听出,她是要他配合她。

但他实在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就没再开口。

这时,南昭对前面的炎帝道:“皇上,这天下国泰民安,全托了皇上英明神武,若以小女子一人之力,便可以保这天下百世千秋基业,小女愿意付诸所有!”

炎帝方才因为周仰不识抬举而动怒,此刻听到南昭这番话,面色终于缓了缓。

旁边的周政不知她在唱哪一出戏,阴阳怪气的说:“瞧瞧这份儿大义凛然,九弟呐,你得好好学学!”

南昭直接略过了太子之言,对炎帝说:“刚才皇上所说的事,小女也听明白了,小女自愿献祭,不过在此之前,小女想单独与皇上还有国师无涯子说几句话!”

炎帝狐疑的看过来,这女子小小年纪,行事真是难以琢磨。

周政立刻危言耸听地说:“父皇不可,此女手心的灵花之力十分厉害,恐怕是想引父皇单独与她说话时,对父皇不利!”

南昭缓缓起身,脸上带着一抹轻笑,淡眸看向说话之人道:“正如太子殿下所说,小女手心的灵花十分厉害,若真要对皇上不利,又何须等到人少之时?”

说完,她右手一挥,他们所在的房间内,所有摆放的物品,全都从地面飞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炎帝见状,着实吓了一跳,而那些御前卫以第一时间拔刀指向南昭。

南昭立即收回手,那些物什又慢慢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恭敬的对炎帝鞠了一躬道:“皇上不必惊慌,小女只是要证明一点,若小女想行凶,今夜这里就算有十万大军也挡不住我,不信,皇上可以问问龙头椅后面的国师!”

竟被她当众点名在后面偷听,无涯子虽然心头一把火,不过终究是个前辈,他几步从椅后面步了出来,倒要听听这女子到底要玩什么花样,他就对炎帝说:“皇上,此女说得不假,以她今日手心的灵花之力,即便是微臣也挡她不得!”

皇帝多疑,却对国师的话深信不疑,一听到国师肯定的回答,再看向南昭时,想到方才在此女面前大谈要将她献祭,心头不由得一阵后怕!

看国师也没要反对,他当即就下令道:“你们先行退下,留国师在此就好了!”

“可是父皇!”周政有种不好的预感。

炎帝未看他,冷面道:“出去!”

周仰从地上站起来,担心的看了一眼南昭,最后不得不与曹公公等人出去。

门关上了,炎帝看向面前的女子。

南昭不卑不亢的站在那方,轻快的语气说:“方才对皇上说的自愿绝无虚言,不过,小女有个条件!”

南昭蹙眉,“九哥……”

周仰沉声讲述:“我父皇对我忌讳颇深,不仅因我身有灵花印,还因国师多年前就预言过,我将是断送他江山的亲煞,所以他这些年对我事事防备。昨夜国师做法后,我本该命绝,却不想你引灵花之力救我,此事一定被父皇和国师知道了,今夜召我前去,还特意要带你去,必然……九哥绝不能让你因我,陷入危险!”

其实南昭在昨夜就已经料到今日有事,因她在替周仰驱阴邪气时,看到的那只龙首蛇身兽当时对她说了一句话。

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应该源自于那股气的主体,到底是何物不清楚,但不难猜与那叫无涯子的方士有关。

没有过多犹豫,她毅然对周仰说:“九哥,我不走!”

“南昭,此刻并非意气用事之时。”

她面色如初,“我知道,所以才更不能走!九哥保护我,我懂,可我南昭绝非贪生怕死之徒!”

在明知他有难时,而自己去逃生,这种事,她绝不会做!

周仰见她这般坚定,惭愧的说:“是九哥错了!”

确实是错了,将她当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他了解的南昭,已经历生死数回,纵然被烈火围烧,她依然不曾倒下,又怎会再此刻抛下他一走了之?

南昭问他:“九哥还记得,如故不在了那些时日,你曾对我讲过的话吗?”

他说过很多,但她一问,他便知道,她指的是哪句。

“九哥让南昭好好活着,九哥的家就是南昭的家,你将我当做亲人,我亦是这般认为的,既然亲人有难,南昭怎可离家?”

南昭不但不会走,她更要全力为九哥解难,助他走出困境。

周仰此刻已知道,除非将她绑了送走,不然是绝不可能赶走她了,也就打消了此念头!

“哎!”他叹气,整个人忧心忡忡。

曹公公还等着呢,虽是第一次面圣,她也不必刻意打扮、装出行,还是那素白裙装,干净清爽。

她的脸,也没有前几日那般肿了,原本的清秀灵气正在逐渐恢复。

前往陇西府的马车再石板路上颠簸前行,引路的宦官提着一盏明黄色布扎的灯笼,走几步则要敲一下手中的一面小圆鼓。

鼓声避煞,让行夜路之人能平安过往。

“到了!”曹桂安先行下了车辇,笑得恭敬地屈了屈身子。

陇西府那金色的牌匾在他头顶,被皎洁月光照成了灰蓝色!

府门外两边,各自肃严立着数名御前带刀侍卫,即使光暗不明,也能感觉到来自他们身上的煞气。

知道是去国公府宣旨的曹公公回来了,御前金首将军赵子峰已在此等候多时,它所到之处,无不带着一队铁面御前卫,这些人,各个武功高强,杀人如麻,周身的煞气,连鬼见了都退避三舍!

周仰随曹公公下车,南昭最后,因为是面圣,什么物什都未带,一身孑然。

一看到来接的皆是这些带刀侍卫,再看她九哥早已习惯的神情便知,这是常态!

以前她觉得自己被家人嫌弃,被父亲避之门外已是不幸,但见这亲生父亲恨不得随时杀了儿子,更是心寒。

“泰安王,请吧!”曹公公站在府门外的石阶上,抬手邀着。

周仰迈步上去,南昭走在他侧面,进去了之后,身后高大的府门沉沉关上,周围到处都是带刀的侍卫,却听不到一丁点儿人声。

南昭想到自己到阴间时,也去过不少地方,印象最深的则是挤满了各色阴差的城隍庙,城隍老爷判案,旁边小鬼唧唧哇哇,闹闹哄哄,各有说辞。

而这属于皇家的地方,竟比阴间还要阴森。

阴间犯了何时,往生录上记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判官说入何道,不带冤枉的,一切以三界法则,阴府法规为准。

阳间却不一样,不论在何处,玩弄权术者比比皆是,人心最是叵测,这时候,南昭就会想起沈如故从前对她说过的话。

人皆怕鬼,但害人的往往却是人!

他们跟着曹公公在府院中穿梭,这里本就是先帝在位时,修在云州的别宫,在整个云州城的中心,是整个城池中,最大的府邸,里面的造景、建筑,也与普通大户家的府邸修的不同。

花园植被皆是难养的珍品,修剪别致,他们这般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皇帝所在处。

同样也是屋前院外,满是御前侍卫,要进去前,还有个御前侍过来搜身,确认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以后,才放行。

进去前,周仰深重的目光对上南昭的眸子,她知道九哥一定想对她说什么嘱咐之言,但这儿人多,每双眼睛都盯着他们,便没开口。

南昭冲他点点头,让他心安。

一切该来的,总会来的,她早已做好准备,生死不在天,连阴间的生死薄上都划了她的名字,更轮不到这人间皇帝说了算!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跪在地上给皇帝请安。

皇上年过六旬,黑色龙袍加身,本应该英武逼人,但他此刻斜靠在一张龙头镶金的趟椅上,一手轻轻地趁着太阳穴,有些无力的模样。

南昭轻轻扫过那张面孔,虽已年迈,但不难看出那张面容,年轻时一定俊逸非凡,普通人到了这个阶段,差不多会发福,而炎帝却清瘦得很,那张脸紧绷着,眸色冷淡,仿佛从不会笑一般。

“仰儿来了——”他微微转过脸来,拉长的尾音,透着一股子怪里怪气。

“不知父皇头疾之症好些了没?”周仰还跪在外厅的地毯上,有意不去直视炎帝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