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期秧苗都是队上统一培育,先用温水泡好谷种,再把谷种放入大竹编里平铺好,放进育秧室催芽。育秧室由专人看管,当气温下降时,就需要人烧火升温。简单点说,就是简易版的温室大棚。
“前段时间保管室出了岔子,温度没控制好,秧苗被烧坏了一大片,正好那晚招娣值夜,张支书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她。因此,刘招娣心里有些不快。后来秧苗不够,队上只得去外面花高价买了秧苗回来补种……”错过了农忙时节,就完不成上面派发的任务,大家都得饿肚子。
这时期的人们,对食物总有一种最深沉的渴望。
这种渴望并非真正的饥饿,而是对什么都不能敞开肚皮吃的拮据,长期克制产生的反弹。
勤俭节约,是经历了大饥荒后的人们留下的美德。只要能活下去,能省就省。生产队里多余的粮食都被无偿收走了,留下的一点口粮,使得大家都下意识勒紧裤腰带,准备应付下一次可能到来的饥荒!
这样的先决条件下,粮食就越发显得珍贵,分到个人头上的粮食并不多,吃肉的机会更是只手可数。
苏昕棠几人来得晚,只得排在最后。
黑压压的鸡群里,突然掉进了一只金凤凰,喧闹的场面为之一清!
众人齐刷刷转头,目光纷纷随着苏昕棠的移动而移动。
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咳咳咳!”
生产队队长张万民重重咳嗽了几声,才唤回了众人的注意力:“都愣着干啥那?这是不想吃肉了?快走快走。”
等人群动了,他才走到苏昕棠面前:“你就是刚刚下乡来支援农村建设,体验农村生活的苏同志吧?我是张万民,是骑龙坡的村长,张万里是我兄弟。”
“张村长你好,请多多指教。”
苏昕棠朝他微笑。
这一笑,犹如春风拂面来,牡丹盛开,周围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众人的眼睛都盯在苏昕棠身上,完全移不开眼。
“这个,苏同志啊,你第一次来骑龙坡,要是有不了解的地方或者了解不了之事,尽管来找我。”
“谢谢村长,我记住了。”
苏昕棠应下。
她和张万里一走,几个知青再不愿,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商量片刻,带着自己的行李随后跟上。
就好比列夫托尔斯泰所说: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会下乡的知青,大多都各有各的苦衷。
跟着张万里爬上骑龙坡,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两脚打颤。
反倒是苏昕棠,包袱被张万里分担了大半,自己就背了一袋装衣服的小包,自然轻松。爬上山,双颊泛起两抹浅淡的晕红,将她如雪的肌肤衬得更加白净迷人,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她用手扇着风,这里的天空是那么湛蓝,遍地青纱帐,和连绵起伏的山峦相连,一眼望不到边。
还有不少土坯草房,高低错落在绿色的海洋中。
“喊什么喊?知青下乡是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来体验生活的,不是来玩乐享福的。”
张万里警告的盯了眼喊累的阮蜜儿。
上了山,他给人的感觉明显就不一样,说话腰板都挺直了:“现在分配住处,你们三位男同志住一间,小苏、小阮就和女知青挤一挤。都收拾准备一下,明天上工。”
几人都不敢说话。
他这才朝苏昕棠点点头,“小苏,小阮,你们随我来。”
安排的住所,是专门供给知青暂住的保管室。
保管室这地方以前是乱葬岗,破“四旧”捣毁后推平在上面建造了两排房屋,这就是保管室的由来。保管室存放着粮食和农副产品。随着后来村里食物短少,除了收获的日子,寻常大多都空置了。多出来的房间,就匀给了无处安身的下乡知青。
她们的房间,就在保管室尽头。
“这是王敏和刘招娣,从今天起,小苏和小阮和你们一起住。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记得要互相关心,多团结友爱。尤其是你,刘招娣!”
张万里似乎对刘招娣有偏见,重点强调着。
刘招娣窝在床上织毛衣,不冷不热连眼皮子也没朝二人撂。
王敏对二人很热情,帮着拿东西,帮忙收拾床铺,“张同志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两位革命同志的,以后,咱们骑龙坡该热闹啦!”
她和刘招娣一左一右占据了行军床的下铺,苏昕棠看了眼冷漠的刘招娣,默默把自己的行李往上铺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