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穷,可这年头,乡下地方又有几个富户呢。
别看姜大川口口声声说家里人口多,没粮过冬,可仔细算算,他们两口子加上姜安宁兄妹三个,拢共也就五张嘴,却有三个壮劳力挣工分,在外头当兵的姜安逸也时不时地寄些钱回来,哪至于就穷到了要把女儿给人的地步,不过是嫌弃她在家里多吃了一碗饭罢了。
这道理,原身不明白,姜安宁却是懂的。
她懒得搭理姜大川,却也不能任由他在这里东看看西瞅瞅,捏紧了手里的柴火棒,站起身边往外走,边道:“有话出去说。”
姜大川搓着手笑着应了声,跟着出了厨房。
“爹虽说是打算把你打发出门,家里头却没啥准备,昨儿你没回去,屋里头简直乱了套,老小没人管不说,就是我跟你妈回家,都吃不上一口热乎饭了。”他这话说的亲热,却并没有瞧姜安宁一眼,而是往搁在院子里的竹筐边上走,“你既然非要留在沈寡妇家里当童养媳,我也不说啥,不过,这数九寒天的,我跟你妈都忙,屋里头换下来的脏衣裳没人洗,我都给你拿过来了,你抽空洗了,晾干了再给我们送回来,听见没。”
说着,姜大川就掀开了那两个竹筐的盖子,露出里头窝成一团臭烘烘的脏衣服。
姜安宁震惊无比。
她知道姜大川不要脸,可没想到一个人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一家子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居然能走上二三里路,就是为了把脏衣裳送过来让才十四岁的已经“卖”给别人的女儿帮他洗。
她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将柴火棒横在胸前,直接拒绝,“不洗,你拿回去。”
姜大川心里还盘算着,等到姜安宁把衣服洗了给他送回去,他再提让姜安宁每天一趟专门做饭的事,冷不丁却听到这么一句话,黑着脸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我也不洗。”
“好你个丫头片子,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姜大川感觉自己的威严再一次受到了挑战,昨儿还有姜安平拦着,今天却是他自己一个人,当下便抄起扁担,怒气十足地走过来。
“你就只会这么吓唬人吗?”姜安宁嗤笑一声,“不过你要是真敢打死我,倒是可以试试警察把你拉去枪毙的滋味。”
前几年闹土改,后来又破四旧,着实把这些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给吓坏了,姜大川听到“枪毙”两个字,心里先怯了三分。
可他那样的狗脾气,是说什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害怕的,举着扁担就往姜安宁身上打。
刚从牛棚回来的沈玉琼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都飞了,想都没想地冲过来,扯住姜大川的胳膊,“你干什么!”
向来和善的她脸上一层薄怒,可见是气得狠了。
姜大川直接将人推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他可不怕沈玉琼,这姓沈的寡妇是人人喊打的臭老九,就算是把她打死了,县里的警察不仅不会找自己的麻烦,说不得还得表彰他呢。
沈玉琼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摔到在地上,头都磕破了,潺潺地往外流血。
姜安宁原本只是想把人赶走,这回却是不肯了,她拾起院里放着的割草镰刀,恶狠狠地看向姜大川,“给沈老师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