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隆冬时节,寒风肆虐。
北河沟子村刚下过一场大雪,将这个位于山坳之中的村庄变成了一片雪白世界。
家家户户门前的雪扫做一堆,足足有一人多高,像小山包似的,唯独距离村外的不远的一间小破院里依旧挂着白,若不是院外一道深深浅浅的脚印和院里隐约冒出的青烟,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间摇摇欲坠的破院子里居然还有人居住。
姜安宁是被冻醒的。
屋里烧着热炕,身上裹了三床破棉絮,她还是冷得浑身打颤。
脑子晕晕乎乎的,半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不是死了吗?
脑海中的记忆蜂拥而至,却不是属于她的,而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
原身也叫姜安宁,是距离北河沟子村三里地开外的南河沟子村人,今年收成不好,口粮短缺,家里人口又多,原身的爹便打算将家里唯一的女孩嫁出去,换上几斤粮食,好度过这个难关。
偷听到这个消息的原身又惊又慌,趁着天黑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没想到一脚踩空,掉到雪窝子里冻死了。
怪不得在这样热烘烘的屋子里还觉得冷。
姜安宁环顾四周,掉灰的土墙用几张报纸糊住,炕头的一个大木箱子,一张掉了漆斑驳不堪的桌子,桌上放着的一个掉了瓷的搪瓷杯,看上去就是这个家全部的家当。
穷归穷,但收拾得干净整齐。
不过——
这好像和原身记忆中的家不一样?
就在姜安宁纳闷的时候,厚实的棉布帘子掀开,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人端着碗进来,见她醒了,脸上露出一丝惊喜,连忙将碗放到桌上,快步走到炕前,问:“醒了?还觉得冷吗?”
姜安宁在记忆里搜寻了半晌,迟疑地叫人:“沈老师?”
北河沟子和南河沟子两个村只有一所小学,沈玉琼是学校的老师,原身小时候念过两天书,还记得这个笑起来十分温柔的妇人。
不过前两年革命闹得厉害,学校停课,孤身一人带着儿子的沈玉琼很快就成了批斗对象,她流落到南河沟子村时穿得是洋装的事儿被翻出来,说她是资本家的小姐,她年纪轻轻就有了儿子被人说是搞破鞋,家里的东西被砸得砸,抢得抢,就连她本人,也被安排了劳改,每天天不亮就得去扫村里的牛棚。
姜安宁对这段历史的印象来源于父辈的回忆和电视剧,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回到七十年代,亲身经历这一切。
沈玉琼看她有些发愣,连忙将桌上的饭碗端过来,说:“冻了那么长时间,肯定饿了,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我煮了一碗白糖水,你先暖和暖和,我这就给咱做饭。”
不知怎的,姜安宁接过那碗白糖水,忽然鼻头一酸,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怎么还哭上了?”沈玉琼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老师还没问你,怎么大晚上地跑上了塬,要不是我去给人送东西,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你,这乌漆嘛黑冰天雪地的,你也不怕被狼给叼走。”
姜安宁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