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响了两声，科瑞跳入海中的水线很快就消失了。兽人族几乎都能游泳，即使是玛缪族那种厌水者，也能在水中挣扎上很长的时间，巴布罗族算是水性极好的兽人一族，对他们来说，在岛礁区泅渡完全不在话下。

格瑞菲斯用浮空术和踩踏地面时的反冲力，一跃跳上船头高台，“传令——召集所有船员！”

战斗时既已暴露，也无需再掩盖自身的进阶了。

雷伊尔和卡尔正悄悄藏好空酒瓶的碎片，听见集合令，急忙擦干双手跑向海滩。众多水手此时已经围拢在海滩上，将下锚的曙光女神号用半圆形围起来。格瑞菲斯挺拔的身姿在夜风中岿然屹立，他清朗的声音借助魔力回荡，被放大了十几倍，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畔。

“女神庙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方针，北方教廷跟我们签订的停战协议已经名存实亡，在圣典中将女神斥为伪神的他们永远不可能共存。如今，女神的信徒与北方教廷四国的斗争，已经不仅限于蛮荒大陆上的殖民地了，北方四国的舰队经常伪装海盗劫掠女神的船只，而教廷竟然发放许可证和勋章给这些官方强盗，作为女神的忠实信徒，我的船队对此恶行绝对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等回到新蜜娅的港口-飒盾城，接受鸽尔达造船厂新定制的新一批战船之后，曙光女神舰队就要进行第一次分队整编。大副普兰达先生将被任命为第一舰队提督，率领第一舰队在蛮荒海域和女神之域间往返，进行常规商贸活动。我会亲自率领新建立的第二舰队，将主要精力放在战斗和开拓新的航线新的领土。”

“分舰队啊……”卡尔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会去第二舰队吗？还是留在第一舰队？”雷伊尔问卡尔。

“啊，好伤脑筋啊。玛莎已经在准备我的进阶测试。”卡尔答非所问地来了一句，很抓狂地双手揪住头发。

“也就是说，你马上要从治疗师助手变成和玛莎一样的治疗师了，能出师这不是好事吗？”雷伊尔明知故问道。

“这怎么可能是好事？两个治疗师肯定要分开，我们会被分配在第一和第二舰队，是的我肯定要跟玛莎分开了，我要独当一面吗我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啊……不行，我要去找普兰达先生说明一下……”卡尔完全陷入焦虑的碎碎念中，完全忘了雷伊尔还在旁边。

雷伊尔也陷入一点迷茫和苦恼。主计长这个职位必须是船长的心腹才能担任的，霍拉旭大叔无论是跟着格瑞菲斯，还是被委派出来监督第二舰队的资金，都非常有可能。他作为助手，会去哪里还完全是一个未知数。

第二天，当船队起航，那遍布迷雾和暗礁的水域在地平上渐渐缩小不见时，曙光女神号船尾的瞭望台上，霍拉旭粗哑的嗓音响起。“阿葵亚的人鱼为什么没来占领这片岛屿呢？只要肯投入不多的人手，这些暗礁迷雾对它们来说根本不是限制。”

站在他粗壮身影旁的高挑者，正是曙光女神号的船长格瑞菲斯，他回答道，“占领这片绝大多数货船都要绕行的岛屿吗？航海家之墓，任何一个海上的外号都不可谓不贴切，这里不可能拥有流通的货物和往来的冒险者，撑不起一个能够收税的港口，就没有投资的价值。”

“最重要的是，人鱼族的繁衍数量一直是一个无法忽视的限制，它们对于实际控制区域的选择也只能慎之又慎。所以这里沦为了海盗、北地流亡者、兽人反叛军的巢穴，而无论是神庙还是北方教廷，都只会让己方的商船尽量远离此处，永远不会真正出兵清剿。”

“你有没有很失望？如果神庙可以介入的话，说不定……”霍拉旭欲言又止。

“失望？”格瑞菲斯望着远方的海面，“不，霍拉旭叔叔，我早就放弃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期望。这茫茫大海可以摧毁所有的船只，海浪一刻不停地冲刷着人们曾经抵达的痕迹。即便我找到了赛文达主教号的残骸，又能怎样呢？就算找到了证据，我已经无法踏步北方的土壤，又如何能够洗刷我父亲的冤屈吗？即使圣廷承认了他的冤屈又怎样，能换回我母亲的性命吗？”

格瑞菲斯视线望着远方，那里留有一丝在天地间纠缠的云雾，似乎在倾诉着不能兴风作浪的不甘。

霍拉旭的目光也望向那里，但他毕竟年老，很快视力不济，那细微的天象很快就无法被他收入眼中。他重重地咳了几声，“老爷常年出海，你们父子间并不亲近。而夫人她……”

“我知道。这次，我一意孤行让船队来到迷雾三角，并非为了打捞在海底沉寂的过去，仅仅是希望能够了却我的执念，让我交给自己一个曾经为此尽力的证据罢了。此次离开航海家之墓，我眼中再无过往，只有明天。”

“只有明天……吗？哈哈，布满荆棘和鲜血的明天吗？”霍拉旭露出一个沧桑的笑容，“只可惜，我一把老骨头派不上用场了，已经被你嫌弃，马上就要被你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