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弟死了,那可谈天,可说地,关键是能度鬼的三藏真经就无法取回,若是没有那由佛祖撰写的三藏真经,他便无法度化那灵魂依旧滞留在枉死城中的七十二处烟尘,六十四处草寇,还有玄武门兵变时,死在他手上的李建成、李元吉,那些人,准确地说,是那些怨灵,都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
凡人都难以逃脱生死轮回,纵是至尊的帝王也不能例外,等到他千秋万世的那一天,在地下等着他的那些怨灵,肯定会将他生吞活剥,那个时候,可没有武艺高强的叔宝和敬德前来救驾了!
这个时候,他不由得想起当年魂游地府时所看到的一切,刀山油锅,火山石磨,那一幕幕阴森可怖,鲜血淋漓的画面无不在刺激着他脑海中每一根神经,那七十二处烟尘,六十四处草寇,还有李建成李元吉睁大着满怀怨愤的眼睛,呈现着那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对着他大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那一双双惨白而沾满血污的手,似乎已经伸到了他的眼前,并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啊!”李世民大叫一声,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皇上!皇上!”
文武百官皆面露惶恐之色,目瞪口呆地看着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的大唐天子,一群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侍卫快步跑了上来,将李世民扶起,小心翼翼地向寝宫走去。
是夜,满天繁星点点,弯弯的月亮如同一把铮亮的镰刀,轻轻地悬挂在夜幕之上,萧瑟的风不紧不慢地拂过一条条大街小巷,一片片枯黄的落叶也随之翻飞而起,整个长安城尽显一派清冷萧杀之色。
大部分人已经入睡,偶有几个更夫在街上敲着铜锣,大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口号。
这天气也怪冷清的,敲完了这次锣,我也要回去睡觉了。”更夫张老二心中暗自思忖道,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三十岁的张老二因为家境贫寒,今年好不容易才用积攒了半辈子的家当买了个丧夫不久的寡妇为妻,现刚得一子,尚在襁褓,日子虽然清贫,但一家人却还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如今,他正幻想着鸣完锣后回到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忽然,一向健康的他眼前一黑,脑袋一阵晕眩,整个人便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城头上,刘铁柱不徐不慢地走着,双眸若有所思地张望着四周,一袭雪亮的战甲掩盖不住他脸上的稚嫩,一柄丈二长枪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上。
他今年十八岁,是个刚来到军营中不久的新兵,没打过仗,也没杀过人,两个月以前,他还是乡下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如今正直太平盛世,长安城中一片欣欣向荣,城头上,也不需要过于森严的戒备,所以,现在只有十来人在守卫巡逻。
他一边巡逻,一边思念着家中那严厉的老爹,慈爱的老娘,还有那如天使般可爱的妹妹。
忽然,他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他身边的战友也如被割倒的麦子般,接连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场瘟疫,在夜里悄无声息地袭击了长安城。
药师佛,宝幢重光佛。”如来沉声道。
弟子在。”二人人齐齐站了出来,躬身颔首道。
我今有三藏真经三十五部,共计一万五千四百四十四卷,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皆劝世人向善之门;我本欲让金蝉子转世之善信唐三藏历经千山万水来我处求取真经,永传东土,劝导众生向善。然唐三藏出师未捷,在中途落难磐涅,可那南瞻部洲中人,贪淫乐祸,多杀多争,非真经不可度也,故命你等二人传经东土,劝导那众生多行善事。”
谨遵法旨。”二人齐齐叩首,恭敬地道。
然东土众生多贪恶嗔痴,愚不可及,不识真言,若就此将经文携入大唐境内,广传于人,恐遭愚昧之徒轻慢,故传经授道之法,不可操之过急,急功近利,必须潜移默化引导众生向善,顺其自然而为之,方是上上之道也。”
遵命!”
看着两位佛陀匆匆离去的背影,大雄宝殿中的三千诸佛,五百罗汉,还有诸多的菩萨、僧尼、比丘,皆感到一阵疑惑,世尊曾言,若就此将三藏真经送去,恐东土之人愚痴,怠慢真言,故需寻一善信,自大唐国跋涉千山万水来此灵山胜境求取真经,普渡世人,而今,如来怎又如此匆忙地让两位在灵山地位举足轻重的佛陀携经文东传?难道,这东土大唐,除那金蝉子转世的唐三藏之外,再无心向我佛之善信?
如来这是想干什么?为何如此急不可耐地向东土传经,派出的,还是他的死忠,玄仙巅峰,仅一步之遥便可跨入地圣境界的高手药师佛和宝幢重光佛?他就不怕引发佛门与道派的全面相争吗?”弥勒默默地思忖着,眉毛轻轻地颤动着,眼角的犀利的余光宛若细小的蚊蝇,小心翼翼地从如来庄严广阔的宝相上飞过。
如来脸沉如水,声线平缓地在讲经说道,端坐在九品莲台之上的丈六金身依旧是如如不动。
这如来为何如此着急地要将他那鬼迷心窍的经文传入东土?难道,他一点都不忌惮道派三清,那可是在世间存活了数万年,修为很可能都已经达到天圣境界的大能,光是那元始天尊,在封神大战之时,修为就已达人圣巅峰,昆仑仙山灵气缭绕,又多产益于修炼的天材地宝,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修为未曾达到天圣,估计突破屏障,亦属时间问题,那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亦是能斩仙诛神,威力不容小觑,这如来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种境地,竟敢公然传经东土,与三清相抗衡?”看着九品莲台之上那尊岿然不动的丈六金身,燃灯眼珠微转,心中窦仪丛生。
什么南瞻部洲中人贪淫乐祸,多杀多争,全是欺骗世人鬼话,东土正值大唐盛世,贞观天子李世民乃有道明君,官员多克己奉公,人民多崇礼尚教,但凡乡野村夫皆明孝悌仁义礼智信之道,又怎来愚昧贪痴一说,所谓普渡世人,那更是他如来为了传授经书而编造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那些经书,非但不能教化世人,反而能让诵经之人迷失在须弥幻境之中,进而神魂鬼气被摄入玄奥精深的经文之中,三魂七魄离散,终日癫狂痴傻,而如来,恰能通过吸收信众的信仰愿力壮大自身修为!
信仰愿力?”燃灯忽然眼前一亮。
难道,如来是急着要吸取东土信众的信仰愿力,所以才让诸佛中的两位玄仙巅峰高手亲自携经文东传,哪怕是冲撞道派,与三千彻底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可再往深处想,燃灯眼眸中的光芒便再次黯淡了下去,疑惑的神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那张布满了褶皱与沧桑的脸,原本平静的脑海渐渐地陷入了紊乱,思绪,也慢慢地迷惘。
若他真有此决心和胆识,全然不顾道派三清的阻挠和反对的话,又何必处心积虑地筹划玄奘取经,直接派出一些修为高深,深受他信任的佛陀菩萨到东土之境广建佛寺,广川经书岂不妙哉?又何必让那个不知道是不是金蝉子转世的东土和尚前来代劳?”
东土大唐,长安城。
古老而巍峨的城墙,如擎天巨人一般昂然屹立着,城头上,旌旗招展,隐天蔽日,一个个军容严整,铠甲鲜明,手持兵刃的士兵整齐地伫立于其上,一把把悬挂在腰上的钢刀杀气弥漫,一柄柄直指天际的长枪散发着清冷而幽深的色泽,威武冷峻,飒爽英姿。
城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少身着丝织锦缎的富贵人家,王孙公子,或是乘坐雕龙刻凤的华丽马车,或是坐着八人齐抬的华贵轿子,前呼后拥,招摇过市,一些文人墨士亦是不甘寂寞,长衣飘飘,手舞折扇,一边迈着轻盈洒脱的步子从人群中穿过,一边有感而发地吟上几句华丽的辞藻,颇有才高八斗之姿,仙风道骨之态。
其余升斗小民亦是扶老携幼,悠然地在街道上行走着,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偶有几个短衣劲装的年轻骑士骑乘着快马自人群中呼啸而过,马蹄声嘚嘚,扬起阵阵尘土,一些不小心被灰尘溅到脸上,玷污衣衫的行人在轻轻拍打掉尘埃,怒骂了几声之后,反而开怀地笑了,坊间的货郎商贩亦在疯狂地叫卖。
人间百态,汇聚成了一幅繁华而富有生机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