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酒楼食肆向来是一门热闹的营生。
“南国食肆”是都城颇负盛名的酒楼,主要菜品是南方口味,占地十余亩,有篱墙与街坊隔开。篱墙内有水池、亭台数个,名贵花木几爿及草地一大块,这时春意正盛,草绿如茵。食肆与驿馆相距不过几百步,二人徒步而去,公羊颂我的几个小厮在后迤迤跟着。
已经酉时二刻,天色渐暗,街市摊贩、店铺皆不约而同地掌起了灯盏,照亮了一路的街道。酒肆门外有小厮数人迎来送往,远远瞧见公羊颂我一行人来,一个小厮忙往里跑,一个小厮急急迎了上来,恭敬道:“公羊世子,尊客大驾光临,小的为你引路。”说完,侧身行在左前,频频回身执请手势,引着二人往内行去。
“公羊世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个年纪三十几岁的高挑华服男子,快步行过来,拱手笑迎道。
“徐老板,你这酒肆生意可好的好啊!”公羊颂我回礼笑道。
“呵呵,那也是倚仗世子你这般的尊客赏饭吃呀!”高挑华服男子满脸溢笑,乐呵呵答着。
公羊颂我以头示意梅远尘,介绍道:“这位是安咸盐政司梅大人的公子。”但凡对政事稍有涉猎即知,安咸盐政司乃当朝从一品的实权官职,高挑华服男子久居都城,又做着宴饮招待的营生,对这官官道道自然熟知,一听忙揖手道:“梅公子,稀客稀客!”待着高挑华服男子说完,公羊颂我又指着他,谓梅远尘:“这位便是这间酒肆的老板,若州徐家的徐簌功。”梅远尘执手回礼道:“徐老板,你好。”徐簌功乐呵呵引着二人往内行去。
“若州徐家?义父说过若州徐家是武林第一世家,府中有五千余仆从。又想起当初师父有言,大师兄武功高深,当世高手仅四人不敌,其中一人便是若州徐家的徐啸衣了。想不到他们在都城竟也有家业,今日随颂我来的这酒肆,竟是徐家掌持的。”梅远尘猛然想起这些,又想起今日遇袭之事,只觉颇蹊跷,两者或有所关联,故一路暗暗留神。
“公羊世子,梅公子,两位想要个甚么样的厢房?”行到酒楼廊下,徐簌功笑问道。
见公羊颂我望着自己,投来商量的神色,梅远尘摆手道:“颂我,饮食之上我从无主意,你来决定便好了。”
公羊颂我点头道:“也好。那就顶楼的揽月阁罢。”最后一句却是对徐簌功说的。
徐簌功笑着应承:“是了。在下给二位引路。”梅远尘在后细细看着,心想,“这徐簌功形容丰神饱满,举止恭而不卑,敬而不阿,倒叫人容易生了好感。一路行走稳健而不焦躁,步履平定吐息均匀,显然修炼了颇高深的内功。当真是个少见的才人,这个徐家想来非同一般。”
南国食肆由五幢塔楼由内外各四道回廊相连而成,居中一幢曰:勾陈。勾陈共五层,楼高七丈余,乃是八卦天王笼的造型。它的四角分列四座星楼,东楼叫繇园,北楼名狄庐,南楼为槊斋,西楼曰鹜台,四座楼宇如孪生摹刻般毫无二致,皆三层,高约四丈八,其形如同鹅掌。
三人沿着阶梯徐行,一路到了顶楼,只见行廊最末一厢房门口挂一匾,灯火照耀下清晰可见“揽月阁”三个瘦长的苍劲大字。
“两位尊客,请!”说完,徐簌功轻轻推开厢门,引了二人进去。
厢房内陈列倒是简单雅致,正中只置套一对座方矩膳桌,每座伺立小厮及婢女各一,两名婢女拉开紫檀椅,清声执礼道:“尊客请入座!”二人才坐好,婢女便给摆上茶具,给他们各匀了一杯热茶。
“这茶不错,叫“曲留春”,是下河郡独有的名茶,先品一杯罢。”公羊颂我显然是此间熟客,指着杯中之茶说道。
梅远尘喝茶向来不讲究,但今既来饮食,也就随俗细细品起来。“嗯,果然不差!”这茶入口微甘略有回味,入喉滑腻爽柔,倒是很合他的脾胃,忍不住赞道。
“哈哈,那自然了!‘下河曲留春’非是俗品,比之市面上一般的茶,口感可是好了不少。”公羊颂我言道。
“两位尊客,此间是肴谱,请过目!”两婢女各捧一本册子奉向二人。梅远尘朝婢女轻轻摆手,笑谓公羊颂我道:“颂我,我随你喜好便是!”
“哈哈,好!你自小长在清溪,我自小长在苍生,两郡延绵相连数百里,民风民俗几乎无差,饮食菜肴亦相去不远,今倒要看下你我口味有无不同。”公羊颂我笑道:“左右!记下!酥砻藓、再一碟醉蓝鲷、一个焖酱清溪鸭、白兰蕨,温一壶陈酿“鲸吸饮”,便是这些了。”
两名婢女一一记下,对视一眼,脸上均有异色,行礼了慢慢退下。来这揽月阁用席的非富即贵,皆是挑着贵的、稀罕的菜肴去点,通常没有十几样,七八样也是有的,如这般只要四个小菜的,倒真不常有见。
梅远尘却丝毫不以为意,此时抬头向窗外望去,正能赏欣着一轮弯月悄然斜挂,心想:这楼阁倒也不负这“揽月”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