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薄薄一层积雪,谈欢一步一个脚印,在雪地上用雪地写下谈歆二字。
金谦问:“为什么要写你爹的名字?”
谈欢咧嘴一笑:“外面好冷,我又喜欢在外面看雪。要是看见爹,我就不冷了。可是爹一晚上没有睡,一定累坏了。我不舍得她出来陪我,所以就写下她的名字,只要看到有关她的一切,我都不会冷啦。”
这个孩子懂事的金谦不得不心疼,他转身进了门,未过多久就拿着手炉出了门来,他和蔼可亲道:“把这个拿在手里,拿着就不冷了。”
谈欢歪着头盯着手炉看呀看,精致又小巧的东西,让她不敢去碰:“还是不拿了,若是碰坏了,爹要训我的。”
见她不拿,金谦将手炉塞进她手里:“摸摸看,这是铁的,别看东西小,比你拳头还硬。”
谈欢仔细摸了摸,还真是。又暖又轻,还真好用。她拔腿就往屋子里,金谦挡住她:“干什么去?”
谈欢回地理直气壮:“爹也冷,这个给爹用,她就不冷了。”
一番话惹金谦笑出了声:“你这孩子,还真是有孝心。我这儿还有一个,只要你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两个手炉都送给你。”
谈欢眼里闪着精光,点点头:“只要我能说的,通通都告诉你。”
“你娘呢?”金谦问。
谈欢回答的很快:“去世了。”
难怪走哪儿都要带着谈欢,这孩子也是可怜,从小就失去了娘。金谦心生怜悯,轻声一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爹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你呢,你多大?”
谈欢道:“我五岁。”
没想到谈歆成婚这样早,金谦楞了楞。他聪慧睿智,又胆识过人,竟是早早就成了婚,操持柴米油盐的生计,辛苦自是不必言说。金谦惋惜道:“谈先生这身本事,来都城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难事,何以四处漂泊,破案为生。”
谈欢也很想不通:“哥哥也曾说过这些话,可是我爹不愿意来都城,一提到都城,我爹就不高兴。”
金谦笑着摇头:“如今皇上求贤若渴,稍有本事的人都想来都城大显身手,你爹可真奇怪。”
“你才奇怪呢。”谈欢哼了哼:“想要知道我爹的事,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走出地牢时,天有微光。
谈歆走出地牢,身后五人随同。
彼此相对却又无言,谈歆紧抿着唇,一路走的飞快。今夜她打了人,这些司门的人,还不知回去要与金谦怎样说……
其中一侍卫忽而道:“杨清风已是死罪,审讯与斩首之事,全权交由司门负责。方才谈先生去的地牢,是我们司门负责看守的。谈先生能在一夜之间让杨清风招供,我等十分钦佩。因而今夜审问的过程,我等绝不对外透漏半个字。”
其余四位侍卫立刻纷纷响应,起身道:“对!”
言外之意,她打杨清风的事,绝不会有外人知道。不过短短相处,她就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她明明高兴才对,而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低着头,看着手中厚厚的供词,后面的案子,查还是不查?
继续查下去,会有更多大臣被牵连,到时朝中局势动荡,她该如何收场?
若是不查,天下百姓钱财白白丢失,他们又岂会甘愿?
无论查或不查,她都陷入了困难处境。查了不知多少冤案,每一次她都知道该如何去做,唯独这一次……她迷茫了。
骑马而归,寒风瑟瑟。可比寒风让她更冷的,是谢震之流的官官相护,是前方未知的惊涛骇浪。
在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念祁恒。那个身在泥潭、却洁身自好的男子。如果这个时候他在,一定会给她指一条明路,会让困惑迷茫的心重归平静。
黎明时分,天空洋洋洒洒飘起了小雪。都城下雪甚是少见,若是谈欢能看见下雪,必会高兴地手舞足蹈。
此时此刻,她迫切的想要看见谈欢的笑容。
那个能让她从心底感到暖意的笑……
回了司门,谈歆直奔清明阁。
金谦一宿没睡,见谈歆回来,就低声道:“她给小魏画了妆,又连夜将人妥善埋葬,刚刚才睡下。”
“睡在何处?”谈歆亦是低声。
金谦指了指内室,谈歆将供词交给他,放轻步子走了过去。
斜倚着门,谈歆眉目温柔,看向睡的正香的小朋友,嘴角不禁带了一分笑意。外面是纷纷乱世,可是只要看见她,好像那些惹她烦心的人和事都会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