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女孩子说:“之竹公子,该回去了。”
她这一声说得不大,可殷绍的好耳力也听了个清楚,抬眼看着这个病弱的男人。陆之竹好像也感受到了殷绍的眼神,迎上了他的眼神。目目相接,殷绍先露出一个笑容,陆之竹朝他礼貌的点头。
“啊,对了!”陆知风这才意识到她把殷绍晾在一边,回过头把殷绍拉近了,说:“爷爷,叔叔,这是我在路上结交的朋友。他要来京城投奔亲戚,一时间找不到人,就先在咱们家住几天。”
“知风的朋友,当然好啦!”陆腾辉走到殷绍面前,说:“不容易啊,一个柔弱的女子独自在外是太危险了。”
陆知风:“……”
殷绍清了清嗓子,摆出羞涩的表情,这张本就百媚风情的容貌更加娇艳,说:“小生是男儿。”
陆腾辉:“……”
陆知风回了家睡了一觉,一大清早陆腾辉就来追问她和殷绍的关系,脸上几乎就是写着“你对敬王爷没意思了吧?”
陆知风想带着殷绍一起出去,去宋锦那边闹腾一会,殷绍死活就是不去,好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陆知风就自己出门去了。殷绍住进了陆知风独院的偏厢,陆知风前脚刚走,殷绍就在陆府晃悠起来。
他一会儿抬头望望屋顶的檐角屋脊上的神兽,一会儿看向花园的牡丹,他总觉得这院落设计的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暗藏玄机。
梧桐翠绿的叶子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殷绍转过身望向那苍翠高大的梧桐树。
《毛诗陆疏广要》释之云:“龙乘云,凤乘风……众鸟偃服也。”
陆知风踏在宋府屋顶的瓦片,往下一望,便瞧见两个孩童追逐打闹,旁边有几个丫鬟服侍着一名女子。
这时,一名手握折扇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正黑色的朝服,庄严肃穆的衣服难得把他悠闲慵懒的模样减去了半分。八年,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沉稳了很多。
“宋锦!”陆知风大喊一声。
院内的人齐齐抬头,看是谁直呼当朝大司马的名讳。
“嗖!”天光之下一个人影蹿了出来挡住了晨光,两个孩童都惊讶的“哇”出了声。
陆知风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灵巧的落在地上,脚边的风卷起花瓣绿叶,孩子大喊道:“仙子!会飞的仙子!”陆知风走到那两个小孩面前,说:“我若是仙子,定是被你们爹气的飞升成仙的。”
女子拉了拉宋锦宽大的衣袖,问:“这可是陆老将军的的孙女?”还不等宋锦回答,陆知风就几步走到女子面前,说:“早听闻宋夫人绝代佳人,如今一看,还真是如此呢。”
绝代佳人这词用的何其轻佻,宋夫人被说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女侠女侠!你瞧这蝴蝶!”
“女侠女侠!这蝴蝶好像很喜欢小生,你瞧。”
殷绍就像一只招蜂引蝶的大红花,蝴蝶都围着他飞来飞去,过路人看见他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陆知风这时候就庆幸自己一身男装,若是穿了女儿衣裳,还全然不敌殷绍的魅力,那就丢大人了。
“女侠,你的剑可不可以借我看一看,小生觉得这剑特别潇洒!你扔给我!”殷绍对她说。
剑对于一个剑士来说是命根子,可陆知风还是把剑扔了出去。殷绍左右挪动步子手忙脚乱的想接住剑,最后还是“啊”的叫了一声,被剑砸了脑袋,只好灰溜溜的把剑捡起来,看着陆知风表情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没事,这剑经摔。”
殷绍又喜笑颜开,举着剑挥来挥去,他长手长脚的动作倒是笨拙的很,陆知风在他身后走憋笑都要憋疯了。
走在前面的殷绍停了下来,问陆知风:“女侠,你今日怎么走的这样慢?”陆知风被发现了小秘密,尴尬的说:“路边风景好看,就走慢了。”
“路边风景哪有我好看,”殷绍看了看陆知风的脚,问,“女侠你右脚痛吗?”
“我看女侠你左脚脚印深,右脚脚印太浅,是受伤了?”
陆知风没想到他观察的这样仔细,敷衍道:“大概吧。”
殷绍:“我都把大夫叫来了,你怎么不告诉大夫你这里痛呢?”陆知风当时背上实在是太痛了,根本感觉不到脚踝处的不适。
陆知风找了个十分能烘托女侠气质的托词,说:“不过是小伤,没必要麻烦大夫。”
“女侠你好厉害,若是我早就痛的不要走路了,”殷绍崇拜的眼神极大的满足了陆知风的虚荣心,“可是这样就不能在天黑之前到京了,我背你吧。”
“不用,不用。”
“我背你吧,女侠。”殷绍又是用他满含期待的眼睛看着陆知风,好像拒绝了他就是犯了重罪。
于是,陆知风又答应了。陆知风趴在殷绍的背上,发现他身体一点也不单薄,肩膀很宽,很有安全感,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一连两次的重伤,耗损了太多的精力,本该多歇歇,但一想到皇城里有她的萧泽哥哥,就根本按捺不住。
陆知风沉沉的睡去,殷绍背着她,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往身后望了望。
白夜姬的气息一直如影随形。
“女侠,女侠醒醒,京城到了!”
陆知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八年前,她也在这虹桥之上放出人生的第一盏孔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