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卞庄沉默,心中不安。
任无当很聪明,一点即透。
可是她却不肯对当年的事说一声原谅。是傲慢让她懒得说谎,还是仇恨让她无法松口?或者她觉得他们之间已无信任可言?她提到合作,却迟迟不给合作的实际行动。
她必须与我们合作,是不是?
她还有选择吗?
她应该没有。
然而,任无当的表情又很平静,丝毫没有怨恨屈辱之意,如果她不愿说一声原谅,似乎应该更不会掩示自己的情绪,实际上,她很诚实地对卞庄抓捕袁洪表示了不满。那么对于这种不得已的结盟,如果她感到屈辱不愤的话,在提到合作时,怎么会如此平静?
卞庄向斗君通报结果,最后忍不住问一句:“任无当似乎——胸有成竹。您知道她是否还有什么计划?”
斗君气结:“她一定有,可恨,她一字不漏!”
卞庄轻声:“那么,我们的合作,其实只是拖时间?她的计划里恐怕不包括合作伙伴的安全吧?”
斗君叹息:“是,闻仲处境危险。所以,没办法,只能拼命拉她下水。”
卞庄淡淡地:“我在这里,只要闻仲脑子在,一万次复活也没问题。”
斗君轻叹一声:“是,这真是意外的助攻啊。”
卞庄笑笑:“也不算意外,张坚不爽他们很久了。”
斗君若有所思:“听说杨戬为你说了好话?”
卞庄笑笑,嗯,好使吧?
斗君也笑了:“走的一步好棋。”
卞庄当然不会知道哪里会空出位置,然而结交皇亲国戚向来是保证一有位子你就能去填空的不二法门。装傻充楞,有事没事同皇外甥聊天,用不着变成知已,他记得有你这样个熟人就好,人家外甥舅舅私下聊天时,提到那个叫卞庄的,杨戬说一句“那人品性还好”,比啥都好使。
别人只见杨戬对舅舅一脸高冷,卞庄却见过杨戬陪着张坚去北冥。看着好象小事一件,但天无二日,王不见王,大帝出了自己地盘,到玄武帝的地盘去,只叫了杨戬跟随。这是什么?性命相托,心腹中的心腹啊。
下对棋,是在信息充足判断准确的基础上,并不是你愿意低眉弯腰,就能拿一手好牌的。斗君把当年开车的小秘书提拔成帝师,当然知道卞庄的本事。
袁洪醒来时,双手反缚在背后,挺狼狈地跪着被锁在地上。想站起来,腿被锁在地上,想躺下,脖子上的铁颈圈吊在半空。他微微挣扎一下,一道电流就象毒蛇样在他全身流窜,酥麻与灼烧般的疼痛让他喉头“呃呃”作响,他牙关紧咬,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差点鼻涕眼泪齐流,一时间不敢再乱动。
电击警报很快就把卞庄召来了。
卞庄正在查看女魃的黑匣子,他本想,如果黑匣子确定这猴子同女魃的死无关,那就不用上报了。结果黑匣子证明这猴子就是凶手。
卞庄进了禁闭室,看到袁洪如此狼狈,知道手下这是给他出气呢。天庭的关押方式一向是满人道的,这么不舒服的捆绑方式已经是虐待了。卞庄回头瞪了王煜一眼:“怎么回事?”
王煜道:“这妖怪特别强壮,他身体的再生过程经不起强磁干扰,不能用强磁场控制,所以……”
卞庄未置可否,肯定还有更舒服点的方式,但是只要手下给个解释,他还能非把心腹治罪吗?
卞庄走到袁洪面前,他特意靠得比较近,袁洪想看到他的脸,就得仰着头。仰望的姿势有利于犯人准确理解自己的地位和处境。
卞庄低头看袁洪一会儿:“你杀了女魃。”
袁洪仰头看着他。
卞庄轻声:“我只能上报,不过天庭没有死刑,你不必担心,只是永久关押。”
袁洪惊恐地挣扎:“不!我不是……”一道电流,让他再一次咬紧牙关全身颤抖。这回眼泪鼻涕都止不住了,连口水都顺着颤抖的嘴角淌下来。不是他想哭,而是强烈的电流刺激让他所有器官都拼命抽搐,身体无法控制地排出一切体液。
卞庄心里其实是有一点幸灾乐祸的,该,你打断老子的手臂,还差点打碎我的头。不过他的教养让他只是温和地:“冷静点,一会儿评估完你的身体状态,会给你改成电磁束缚,会稍舒适些。你先忍耐一会儿,有什么申诉,你只管说,我会耐心听,如果你需要律师,我会替你申请。”
然后他拿出手帕,给袁洪擦擦下巴上的口水:“或者,你有亲友的话,我可以替你通知一下,他们也许会帮你请个更好的律师。”
袁洪咬着牙不出声。
卞庄轻声:“你叫什么?师从何人?或者,你的主人是谁?”
袁洪喘息半晌,终于屈服,轻声:“袁洪,我师父是任无当。”
卞庄一愣,还是有点意外:“任无当!”唔,麻烦了,任无当没法出头保护自己的小宠物,任无当又很不好惹,她可能救不了手下,却有的是办法报复弄死她手下的人。
真是麻烦。
卞庄转身而去。留下惊魂未定的袁洪,咦,什么意思?
卞庄还是先通知斗君:“救援女魃时抓到凶手,凶手叫袁洪,是任无当的弟子。”
斗君皱着眉头,半晌,忽然轻笑一声:“也好。你同她聊聊吧,让她自己想办法救人,不管她派什么人来,那个人得同我们合作。”
卞庄点头:“明白。”
斗君见卞庄答应得这么快,忍不住笑道:“英雄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