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麾下,野人何其多!
先有杨兆龙五百户新明移民团,后有林满爵关岛山大王。
沉船是没有办法的事,受损大鲨船没有材料修补,何况也不敢在敌军的地盘伐木修补,林满爵不想让自己的座舰被敌军俘获,逃回去又不甘心,就只有沉船一途。
五艘小鲨船的折叠桅杆被他们放下,三百多人把船上拉铁锚的绞索拆卸,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五艘大船拉到岸边,在密林边缘寻找位置翻过去,桅杆矮也有矮的好处,至少藏船方便了。
费劲心力又是挖沙又是取土,还要提心吊胆担忧敌军巡逻,这才将五艘小鲨船伪装成土坡石坡的模样,还真别说,林满爵觉得这船反扣在地上也挺方便的。
几块大石头堆积在炮口舷窗外面,留个一人进出的洞口,船里扣着来不及运送走的小箱物件,尤其泡菜茶叶之类耐存放的东西,又一箱一箱搬回去,无非是把过去的船顶当成地板,船底成了船板罢了。
说是智谋也好,小聪明也罢,声东击西的策略让林满爵绕行躲到岛屿东侧的计划达成,派过去是山民的乡勇组成几个小队钻进密林山里寻找合适躲避的地方、也探寻周围情况的时间里,整整八日,他们躲在船附近的大部队就一次发现有敌船在近海航行,而且并未发现他们。
当然发现不了,这几艘船伪装得连林满爵有时候走远点再回来都找不着,更别说十几里开外的海上了!
“大帅挥师来攻,中间隔着大风,至少四个月,我们要照六个月等,且六个月都未必能等到。”
夜里,林满爵不敢在海滩点火,他们在船里喝了热腾腾的稀饭,小心开窗才让烟火慢慢散去,船舱里熬粥的伙夫被呛得两眼通红,眼泪都止不住,各队哨官在沙滩上围坐,听把总讲述着后面的计划。
“并无援军,亦无后续辎重,岛上人地两生,逮住俘虏也言语不通。”
“大小火炮连虎蹲狼机九十四位、炮弹一千二百有奇,小旗箭二十六支、掌心雷七十颗;鸟铳手铳三百七十杆、铳子九千余枚,火药大桶小箱一万四千斤;水粮……仅够我三百七十六人六十六日所用。”
林满爵长长地呼出口气,夜色下没人能看清他的脸色,但语气听起来前途无亮,所有物资都成了消耗品,用完就就完蛋的东西。
谁遇上这种情况都会灰心,但垂头丧气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他们得活啊。
“火药不多、水粮不够,明日将炮取出两门五斤、十门二斤,余下都藏船舱里,太费火药。至于水粮,我算了,紧着吃够三月所用,泡菜和茶叶都先放好,邓将军说嘴出血吃那个有用,那就等出血了再吃——小秀才过来。”
秀才叫林晓,并没考上秀才,连童生都不是,读过几年书是乡里的林氏后辈,对林满爵一贯听话,如今穿了胸甲从军,闻言从炮窗里钻出来坐到一旁行礼道:“叔父。”
“从今日起,你找个本子,把我每句话都记下来,两月之后,你带他们翻过来条船,一路向北,哪怕到不了吕宋,也能撑到广东福建。”
林晓问道:“叔父那你?”
“不探明虚实,我不回去,探明虚实,大帅过来也要人引路,这次探敌本身就是死功,出海前我就知道,九死一生。”
他说的九死一生,不是真的死也不是真的生,是改命。
林满爵把总麾下四百四十人,陈璘做下承诺,当他们把总将航行关岛的完整星图与岛上敌军兵力部署探明,将许四十四人入海军讲武堂,每个从讲武堂出来都将能担任千总、千户一级将官,独率船队日后重用。
就算人死了,立功者子嗣可入学,无子嗣兄弟或侄甥可入学,就是四十四个人。
但林满爵不想告诉部下这件事,这一切等他们回去自会知晓,他摆摆手道:“渔网渔具齐备,登岛的第八日有敌船巡行,等下一次再看见敌船就知道他们的巡逻间隔。”
“刀斧也有,这几日砍的木头够做几条小筏,合船上放下来的小艇,挑敌军没巡逻时在沿海打打渔,另外再抽弓弩射术好的六十人进山打猎,不要用铳,辎重里只有二十张弓弩,能打到什么算什么,打不到就采摘野果,找找沿途水流。”
“箭簇捡回来,不足千只,那东西用完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