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闻,陈将军给皇帝写手本,要经由兵部大员润色一番才能呈交皇帝,不然皇帝也看不下去。
当然在这个故事里人们都以为表达的是陈将军的圣眷之隆,但赵士桢在看到陈沐的亲笔书信后才明白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这字儿不润色一番根本不能看。
苦了谭部堂。
“真以为陈沐请你是来代笔写信啊?”陈沐笑着摇头,在书案上翻找片刻,寻到那封雕版邸报,道:“我是看了这个,你聪慧有智,而且会收集旁人不在乎的煤价、甚至可能还亲自烧过煤炉,这种务实的秉性在当今时代极为难得,所以想让你来帮我,不是写字那些小事情,我认为你可以做大事。”
陈沐就事论事,却把赵士桢说得满面激动涨红,连气息都沉重几分,但他并未慷慨地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只是重重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明白了,不知将军幕下还要哪些同僚?”
“还有几人,有擅造鸟铳火炮的关匠;有擅长开船的老兵,这个是俊雄,还要一个在海上不知去向;一个干儿,在吕宋学种瓜;一个养儿在戚帅门下学带兵;还有书生叫谢鸣,和尚叫天时,都在南洋。”
这些人可以算幕僚,也可以不算,但他们的性质是一样的,受陈沐私聘,是隶属于他的人。
“明公帐下,竟无筹画之人?”
赵士桢惊了,讲道理一镇总兵,不开幕也就罢了,但凡开幕带兵打仗的,身边怎么能没几个出主意的?像陈沐这样,就是个光杆儿司令啊!
陈沐倒觉得无所谓,抬手翻着手掌对赵士桢示意道:“你有智慧,也能筹划,现在陈某有筹画士了。”
“在下恐怕是难当此重任的,不过如果明公需要,在下倒有好的人选,是为天下第一等筹画士。”赵士桢重重点头,颔首道:“过此时此际,再没有将他收之幕下的机会。”
陈沐被赵士桢说动了,问道:“你说的天下第一等筹画士,是谁?”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吗?陈沐可不想把戚继光招进自己幕府。
“徐渭!”
“徐渭啊……”陈沐仰头靠在座椅上,这个名字太古老了,似乎隔着一个时代般古老,把陈沐拖回在南方与倭寇鏖战的岁月,“他现在在哪?”
是谁平息了倭患呢?这不是一个人的功劳,是谭纶、是戚继光、是俞大猷,也是当时的总督胡宗宪。当然,在南倭乱的末尾,陈沐用手铳击死曾一本、合作林阿凤,为东南倭乱划下休止符。
但这件绵延数十年的大事件里,陈沐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只能说这是一个趋势,没有他别人也做得到,最关键的人,是胡宗宪。
那么徐渭又是谁呢?他是明代三才子之一,画艺当世无双,他的军事才能可与其画艺相提并论,他是胡宗宪的幕僚,在东南平倭一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陈沐来说,那是上一个时代的人了,那还是严嵩时代,因为斗争,胡宗宪作为严党亲信在不间断的弹劾中下狱,最终自杀。他的幕僚也多收到迫害,徐渭在担忧迫害中精神失常,九次自杀未果,后因怀疑继妻不忠,杀妻下狱。
“他被关在绍兴大狱,已有六年。”赵士桢刚至府中,尚有拘谨,尤其提及这种大事不够果决,道:“明公能救他能用他,不过有利有弊。”
“利是什么,弊是什么?”
“利有二,得用徐渭,就是一利;二来明公朝中少挚友,而徐渭挚友颇多,他能留下性命就在于其友礼部右侍郎诸大绶、翰林院张元忭及京中绍兴官吏搭救,此为二利。”
赵士桢虽年轻,但侃侃而谈并不畏人,比小八郎那种野生野长的野孩子不知强到哪里去,道:“至于弊,则在得罪当朝首辅。”
陈沐端茶饮了一口,放下茶碗。
“说说吧,怎么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