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他已有五十七岁高龄,虽然年龄到了但耳朵并不顺,皱起眉来就连胡子都被气的一翘一翘。
人有逆鳞,隆庆皇帝就是高阁老的逆鳞,他走近几步,近乎蛮横地推开中间的大汉将军,脸贴脸地对上年轻力壮的多和沁,顿了顿才后退一步,不屑地笑了。
“据老夫所知瓦剌刚与俺答联姻,使者话里的意思,是希望俺答死在万全城外被陈将军用铳打死?”
多和沁哑口无言,他确实是这么希望的,俺答在漠西把瓦剌欺压的太厉害,瓦剌四部没有谁不希望俺答死在与明朝的战争中,但当着俺答使者这话他不能这么说,只能缓缓摇头。
“很多火炮,陛下。”在高拱与多和沁争锋相对时,另一位此时宝剑藏锋的次辅则走到龙椅旁边,扶着隆庆皇帝的手,道:“您一定想看看,重炮走得很快。”
这位次辅眉目轩朗,美髯及胸,袍服洁净折痕分明,虽轻声笑着不动声色,却暗暗轻拍皇帝手背,放缓仪态扶着皇帝至城垛女墙,道:“鼓声正急,臣听人言陈将军铳为天下利,人们说他的炮比铳更利。”
他是张居正。
鼓声确实更急了,因陈沐认为戚家军极为精悍,纪律性不亚于他的旗军,单单齐步恐怕不能在观赏性上胜过戚家军,所以在操练中专门着重联系持铳奔袭,而且要求与齐步前进一样。
最大的难点不在旗军,而在驮马。
好在它们学会了。
今日这条御道饱经人踩马踏的摧残,把营地的尘埃都带到御道上,当他们跑起来那些尘土被卷在身后,黄蒙蒙一片。
陈沐是最后一支受阅部队的指挥官,尽管他的官职不应当安排在最后,但冯保与几位次辅商议后为避免后面的大阅太过乏味,将他安排在最后。
因为阅兵,其实并没有太多新意,很多人来之前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来了之后又没有准备时间。
尽管其中有戚继光那样唱着军歌令人眼前一亮的军队,但也有像辽东新任总兵的具装甲骑,像一堵墙般冲锋而过;或大同总兵马芳的骑兵,城上人还没反应过来已一阵风般离开,留下满地不知何时射出的羽箭。
更有诸卫军士平平无奇的刺杀射击,但正因如此,人们才对陈沐寄予厚望。
有资格在城楼上观礼的都知道,这次阅兵实际是陈沐的点子,他应该能给皇帝带来些许惊喜。
“立定!”
鼓声稍缓,方阵由跑动转为齐步,接着在一声简短的军令中立在城下,五百个斜握鸟铳的旗军稳稳地全部停住,驮马嘶鸣里,阵形方正,无丝毫凌乱。
旌旗猎猎,东风卷着烟尘擦肩而走,当旌旗停摆,那些着甲持铳的武士面北而立,领军者翻身下马抱着兜鍪,披发仰头向城上望着,抬起右手成拳。
五百旗军下拜,三十一门火炮的炮首都被调成俯首模样。
陈沐单膝拜倒,低头对城上高声道:“陛下,末将陈沐,皇命所在,愿为驱驰!”
他本来想说指哪儿打哪儿之类的话,但觉得那样太粗俗了,讨好满分但毕竟还有外国使节,会让宗主国在朝贡国面前丢份儿,
说罢,陈沐也没指望听见城头的回应,起身翻身拨马面南,抽出腰间佩刀。
旗军起身面南,火炮快速卸下,向调转炮首面南,就在陈沐想要继续对旗军下令时,他听到身后城上传来尽量洪亮且陌生的声音。
“陈将军,倘南面为北虏,朕命你,重现拒马河之战法,”
陈沐笑了,正好他没带矛,重现拒马河,别说是北虏,就是变形金刚都用不着他冲锋。
当然了,他也没准备完全像拒马河表现一样,他挥刀下令道:“小旗箭,放!火炮、鸟铳,校位预备,轮射阵形!”
尽管他一口气做出三道命令,实际上还有一句他没说,他只是抬手握拳,旗军就已经动了。
有人在阵前倒出一条线的火油,有旗军执火把在旁侍立,小旗箭曳着尖啸声在木人中炸开,预备三排轮射的南洋旗军每人腰间都塞着两颗掌心雷。
陈沐勾起嘴角,露出森森白牙。
炸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