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洁从南洋卫传来书信,虽然陈沐不在南洋,但留下的人手可以保证南洋卫依然按照陈沐走之前的安排继续下去。
合兴盛的船队走了几趟,卫港还在修筑,清远卫大规模种植杜仲失败,但他们从湖广采购大量杜仲叶熬胶,熬出这块看起来没什么大用的东西。
简而言之就是一切都好,只是儿子丢了。
李旦带着合兴盛船队在马六甲大赚一笔后回南洋卫补了货物,接着前往吕宋,派人传信回来他要在吕宋住一年半载,既没带多少银两、也没带几艘船、只带了一帮人手,远走重洋。
他说他找到黄的东西了,但不会种,他要和吕宋番夷学学,这东西该怎么种。
南洋卫真的做大了,在他离开这半年,过去铺好的所有路都进入蓬勃发展的状态,不论商市、船队、船厂还是军工,香山船厂出产的鲨船正在向四百料大船前进,二百料小船真的变成陈沐所预想的那样,变成南洋卫军余的渔船。
这将是他们称霸南洋的第一步。
与南洋卫相比,陈将军北方防区的情况却越来越坏。
土默特部真的杀进真定了。
最先攻破的是神武右卫,当地守军既不愿贿赂北虏,又不愿坚守城池,在城外同前哨敌骑小胜一阵,接着贪功冒进落入虏骑包围圈,不得寸进也无法退还,溃败后被大肆杀掠,半数兵力零散逃亡。
接着北虏南部偏师就打进保定,攻略唐县庆都一带,同时北虏南路大军也从山西灵丘打入保定府,兵叩紫荆关。关防死守,却腹背受敌,两路虏军合兵过万,守关将士独木难支,区区守关十日紫荆关参将见无兵来援,率军弃关退往易州、涞水,进入京师南部防御。
敌骑前哨,距拒马水不足百里。
直到这个时候,陈沐才弄清楚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
不是俺答,俺答主力尚在大同,因为其内部出现问题,并未继续向南,陈沐需要面对的是一支俺答节制下的部落,是俺答的哥哥吉能所率兵马,步骑过万,观其战法是想效法土木堡之时蒙军攻破紫荆关一路打到北京西直门故事。
对陈沐来说,形势大好。
“虏蛮子真怪,叔爷都在跟咱打仗,孙子倒自己跑来投奔了。”邓子龙拿着书信对陈沐道:“把汉那吉因为俺答娶了他的未婚妻带了十几个人逃到大同请降,巡抚准许了,朝中对此很高兴,所以俺答才聚兵十万走到边境讨要把汉那吉。”
陈沐取过书信,看了看一时半会也没看懂里面人物的关系,把汉那吉是俺答的孙子,他的未婚妻是瓦剌部落的女儿算起来是俺答的外甥女——总之这一团乱麻里,明朝对俺答议和的目的再添一重要筹码。
“先不管朝中的事。”陈沐把书信拍回案上,出帐登高持镜望去,视野迷蒙雾气里,有发辫骑兵奔走的踪影,“敌人越来越近,他们在观察我军阵形,武桥你觉得,他们会在什么时候进攻?”
晨间的雾气很浓,离下雨不远了。
邓子龙摇摇头,他也没与北虏作战的经验,只是斟酌地说道:“暴雨初至,他们一定会进攻;但北虏先前攻无不破,兴许待其兵马集结就会先攻一阵。”
“桥上的铁蒺藜布好了么?”
收到肯定答复,陈沐稍稍放心,对岸雾气里的骑兵像来去无踪的鬼魅,从敌骑越境之初便时不时会在夜里传来几声惨叫,给守军带来很大压力。
陈沐站在望楼上再度细数一遍防务,从桥上的铁蒺藜到岸边的鹿角木栅,他甚至还让人用皮子包裹掺碎石的地雷埋在桥边,火线用竹子裹着,不过没放太多——天气很潮,雨下起来未必还有用。
除了防水构造良好的炮兵阵地与铳手战壕,外面一切的火器都不足以依靠。
“小旗箭有多少?”
三个百户的鸟铳队已尽数入驻战壕,看起来旗军还挺习惯这样防务的,听到陈沐发问,百户答道:“将军,小旗箭有六十支,够打两次。”
“这和在南边打仗不一样,不要一次打那么多,看见敌骑攻上桥来,小旗箭只发五支即可。”陈沐深吸口气,指着桥头对旗军道:“这场仗不能在瞬息之间决胜,会打很久。”